空中庭院的石屋里,血腥味混着兽栏飘来的臊气,压得人胸口发闷
薛环蹲在图罗女人的尸体旁,指尖刚触到她冰凉的手腕
卢凌风被卢凌风一把拉开:“不必查了,人都死透了,线索断了就是断了。”
苏无名正用银簪挑起地上的半片人面花,闻言抬头看他
苏无名“断了?那公主和满城用过人面花的女子怎么办?”
卢凌风“公主是咎由自取!”卢凌风的声音陡然拔高,长刀重重劈在旁边的石柱上,火星四溅,“她私藏前隋禁物,用邪术魅惑宫闱,如今遭反噬,本就是天意!皇上这些年被她掣肘,若她真因人面花而死,朝堂反倒能清净些,这难道不是好事?”
苏无名“好事?”苏无名站起身,银簪上的花瓣颤了颤,“卢凌风,你忘了街上那个溃烂而死的卖花姑娘?忘了祈愿牌上那些‘求慈母平安’的字迹?在你眼里,她们的命,竟比不上朝堂争斗的‘清净’?”
卢凌风“我不是这个意思!”卢凌风攥紧刀柄,指节泛白,“可此案牵连太广,前隋旧事、波斯贡品、图罗刺客……再查下去,说不定会掀起更大的风浪,到时候死的人只会更多!”
苏无名“正因牵连广,才更要查到底!”苏无名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凶手敢用禁物害人,敢把整个东都的女子当棋子,若放任不管,下次遭殃的是谁?是裴喜君?还是褚樱桃?”
两人目光相撞,一个锐利如刀,一个沉静似潭,昔日并肩查案的默契,此刻竟生出裂痕
薛环站在一旁,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,终究没敢插话,只悄悄往后退了半步——他更信苏先生的话,那些百姓的命,不该被当成棋子
郡主府的书房里,郑相宜对着棋盘发怔
黑白棋子散落一桌,像她此刻的心思
一边是表哥(皇上),这些年韬光养晦,若姑母出事,他便能彻底执掌朝政
一边是视她如亲女的公主,鬓边的白发一日多过一日,却总把最好的料子、最稀有的补品往她房里送
指尖落在一枚白子上,刚要落下,又猛地缩回
薛环“郡主,喝杯热茶吧。”薛环端着茶盏走进来,见她眉头紧锁,轻声道,“您已经对着棋盘坐了一个时辰了。”
郑相宜接过茶杯,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,才轻轻吁了口气
郑相宜“薛环,你说……若两个人都对你好,却偏偏站在对立面,该帮谁?”
薛环想了想,从怀里摸出颗糖,是之前褚樱桃塞给他的,一直没舍得吃
薛环“我小时候在街头讨饭,有个老婆婆总给我半个馒头,还有个货郎叔会偷偷留块糖。有回他们为了抢摊位吵起来,我也不知道该帮谁。”他把糖放在桌上,“后来我想通了,老婆婆和货郎叔都对我好,可我不能因为他们吵架,就忘了他们的好。或许……不一定非要选边站?”
郑相宜看着那颗晶莹的糖,忽然笑了
少年人的话简单直白,却像拨云见日——是啊,她不必非要在姑母和表哥之间选一个,她要做的,是找到真相,救姑母的命,也保东都的安宁
郑相宜她拿起那颗糖,剥开糖纸递到薛环嘴边:“谢你了,这糖真甜。”
薛环愣住了,脸颊“腾”地红透,下意识张嘴含住糖块,甜意从舌尖漫到心底,连带着耳根都发烫
他慌忙低下头
郑相宜听见郡主轻声道:“你说得对,不选边站,只做该做的事。”
少年人的心跳又开始擂鼓,却悄悄握紧了腰间的刀——无论郡主想做什么,他都跟着
刺史府的密室里,高刺史正对着一盏油灯发抖
桌上摊着两张纸:一张是公主给的名单,上面的人都是她的心腹
另一张是陆㒰传来的密信,承诺若他投靠皇上,日后定能官升三级
路人男公主若真撑不过七天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指尖划过名单上自己的名字,冷汗浸湿了后背,“到时候皇上清算旧账,我这些年追随公主的事,哪还能保住性命?”
油灯的火苗晃了晃,映出他眼底的慌乱与决断——自保要紧,皇上那边,必须攀附上
与此同时,东都行宫的偏殿里,邢颖正躬身回话
路人男二“……图罗女人已自尽,目前查到人面花中混入豹黄,源头指向西域商队,但具体供货商仍在追查。”
皇帝龙椅上的皇上沉默片刻,声音透过珠帘传来:“继续查,不必顾忌。郑相宜他们需要什么,你都要配合。”
路人男二“臣遵旨。”邢颖刚退到门口,就见一个穿玄甲的侍卫走进来,正是公主身边最信任的辛怀慎
路人男三他对着龙椅叩首:“陛下,臣有要事禀报。高刺史近日与陆将军过从甚密,恐有投靠之心,公主让臣监视他,臣以为……”
皇帝“不必了。”皇上打断他,“高刺史的心思,朕清楚。你回去告诉公主,安心等着便是,郑相宜他们会找到解药的。”
辛怀慎愣住了——皇上竟不想趁机削弱公主势力?他迟疑着应下,退出殿外时,只觉得这宫墙里的风,比塞外的寒风更让人猜不透
晨露还凝在窗棂上时,卢凌风已提着个茶罐站在苏无名房门口
他一脚踹开虚掩的门,将茶罐往桌上重重一放,声音带着点刻意的随意
卢凌风“费神医说这雨前龙井醒神,给你泡了罐。”
苏无名正对着那两片人面花出神,闻言抬头,见他虽板着脸,眼底却藏着几分不自在,忽然笑了
苏无名“中郎将今日倒有闲情逸致,莫不是想通了,要陪我接着查案?”
卢凌风“谁要陪你查案。”卢凌风给自己倒了杯茶,茶沫溅在桌面上也不管,“我是来告诉你,昨夜我去了趟行宫。”
苏无名苏无名捻起那片浅粉色的人面花,指尖轻轻摩挲:“哦?皇上还在东都?”
卢凌风卢凌风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,抬眼看向他:“你怎么知道?”
苏无名“猜的。”苏无名放下花瓣,慢悠悠地给自己倒茶,“若皇上已离京,陆大将军何必还留在乾岁客栈?再者,你昨日虽与我争执,眼底却无真正的懈怠,反倒像是揣着什么事,左思右想才来见我——除了皇上的旨意,还有什么能让你这般模样?”
卢凌风喉结动了动,终究没再隐瞒,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昨夜的景象——陆㒰带着他穿过行宫的回廊,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
刚踏进偏殿门槛,一把长剑突然横在他颈间,寒气直逼皮肤。他下意识握住刀柄,却见执剑的女子一身墨黑劲装,长发高束,露出光洁的额头,平日里总带着浅笑的眉眼此刻冷如冰霜,正是郑相宜
卢凌风“是你?”卢凌风愣住时,郡主的剑尖已悄悄退了半寸,虽依旧抵着他的衣领,力道却松了些
直到皇上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
皇帝“松手吧,是自己人”
她才收剑入鞘,转身站到一旁,墨色衣袍的下摆扫过地面,带起一阵冷香
卢凌风出来时,卢凌风忍不住问:“你怎么会在这儿?皇上在东都的事,为何不告诉我们?”
郑相宜郑相宜望着天边的残月,声音清淡如露:“皇上的踪迹,本就不该到处说。我护他安全,是本分。”
郑相宜她顿了顿,转头看他,眼底的冰霜化了些,“你们查案,也是本分。各司其职,不好吗?”
卢凌风把这段回忆压下去,端起茶杯一饮而尽
卢凌风“皇上说了,此案可查,但不能动摇根本。”他看向苏无名,语气沉了几分,“你真要为了那些不相干的百姓,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公主,把整个东都搅翻?若公主倒台,朝堂格局会变,到时候……”
苏无名“到时候江山社稷就能安稳了?”苏无名打断他,指尖点了点桌上的人面花,“卢凌风,你看看这花。深紫色的是前隋旧物,浅粉色的是如今害人的妖物。前隋亡于苛政,也亡于对百姓性命的轻贱——当年波斯进贡人面花,本是供皇室赏玩,却因宫人私藏,流民间害了多少人?如今旧事重演,你觉得放过这背后的黑手,江山就能稳了?”
苏无名他站起身,走到窗前,望着巷子里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,声音平静却有力:“恩师当年教我,案牍里藏着的不仅是真相,更是民心。百姓信官府能为他们伸冤,才会安分守己;若连一张人面花的方子都查不清,连她们溃烂的脸都视而不见,民心散了,江山社稷又能靠什么撑着?”
卢凌风“可公主她……”
苏无名“公主有野心,自有国法处置。”苏无名转头看他,目光锐利,“但她也是人面花的受害者,与那些街头卖花的姑娘、寻常人家的妻子并无不同。我查案,是为了救她们所有人,也是为了守住恩师教我的‘清正’二字——这与江山社稷,从不相悖。”
卢凌风沉默了。他想起昨夜在行宫,郡主执剑时虽冷,剑尖却终究没真的伤他,想起薛环提起那些受害女子时红着的眼眶,心里那点因“江山社稷”而起的犹豫,忽然像被茶水冲淡了。
晨光漫过郡主府的飞檐时,苏无名正对着铜镜整理衣襟
卢凌风卢凌风推门进来,见他往头上戴道士帽,忍不住皱眉: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
苏无名“去乾岁客栈。”苏无名把桃木剑斜插在背后,转身打量他,“你那身金吾卫的装束太扎眼,换件灰布道袍来。”他顿了顿,忽然道,“昨日去宠念寺,见公主在偏殿里摆着个虎头鞋,针脚粗糙,倒像是亲手缝的。”
卢凌风的动作猛地一顿
宠念寺的香火比他记忆中盛了十倍
红墙琉璃瓦,都是近年翻新的模样,可他一脚踏进去,还是认出了那棵老槐树——小时候他总爬上去掏鸟窝,寺里的老僧从不赶他
路人男只喊他“凌风,下来吃斋饭了”
那时这寺还叫众宁寺,破落得只有三间禅房,哪像如今,连厢房都扩出了半条街
路人男二“卢公子是来见殿下的?”引路的小尼笑着指向前院,“殿下在学堂里教孩子们念书呢。”
学堂是新盖的,窗明几净
卢凌风扒着窗缝看进去,见太平公主正握着个小丫头的手教写字,鬓边的珍珠钗换了支素银的,脸上没施粉黛,眼角的细纹在阳光下看得分明
那丫头写错了笔画,她也不恼,只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,像极了……像极了他模糊记忆里,母亲待他的模样
路人女他绕到后院,见墙角堆着些半旧的虎头鞋、百家锁,有个老嬷嬷正往箱子里收,嘴里念叨着:“殿下又拿这些出来晒,都快二十年了,还盼着能找着……”
卢凌风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
他一直以为公主只有野心,却不知她藏着这样的遗憾——那个据说出生没多久就弄丢的孩子,原是她心口的疤
苏无名“想什么呢?”苏无名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
卢凌风回过神,见自己已换上道袍,手里还捏着张黄符,脸上有些发烫
卢凌风“没什么。走吧,去乾岁客栈。”
乾岁客栈的门虚掩着,门楣上的灯笼蒙着层灰,风一吹就晃得可怜
胡十四娘正坐在柜台后嗑瓜子,见两人穿着道袍进来,“啪”地把瓜子壳往地上一摔
路人女二“你们还有脸来?自从你们住过,又是死人诈尸又是青铜厉鬼,客人都跑光了!”
卢凌风卢凌风掏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:“我们是来捉鬼的。这银子先押着,若能除了这客栈的邪祟,再付双倍。”
胡十四娘的眼睛亮了,手在银子上摸了摸,立刻换了副笑模样~
路人女二“两位道长早说啊!快请进,那间房我一直空着,就等道长们作法呢!”
推开那间停尸房的门,霉味混着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
苏无名走到床边,指尖划过床板上的绳痕——那是绑过他的地方
苏无名“图罗女人用返魂香假死,显然早有预谋,可她为什么非要回这间房?”他蹲下身,看着地上残留的黑血,“自尽前,她似乎在写什么。”
卢凌风也蹲下来,用剑鞘拨开散落的木屑,露出块沾着血的破布,上面隐约有个“豹”字
卢凌风“豹黄?”他皱眉,“她想留下凶手的线索?”
苏无名“或许。”苏无名走到窗边,望着后院的墙,“但更奇怪的是那青铜厉鬼。”他转过身,目光锐利,“他破门而入,目标明确是你。若真是冲着人面花来的,杀你做什么?你既没拿到花,也没查到核心线索。”
卢凌风卢凌风想起那晚的情景——厉鬼的长刀劈过来时,带着股铁锈味,面具下的眼睛似乎透着红光。“我当时正问胡十四娘人面花的来历,刚提到‘波斯贡品’……”他忽然一顿,“难道他是怕胡十四娘说漏嘴?”
苏无名“可他为什么不杀胡十四娘,反倒对你下手?”苏无名摇头,“胡十四娘手里有前隋的人面花,知道的远比你多。”他走到桌前,拿起那盏熏灯,“你说那晚闻到薄荷香,费神医说薄荷是用来掩盖豹黄的腥气”
𓂃𓈒𓐍 *゚. 𓂃𓈒𓐍 *゚. 𓂃𓈒𓐍 *゚. 𓂃𓈒𓐍 *゚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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