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无名站在西市街口,手里攥着那块染了异香的布料,指尖被边缘的丝线勾出细痕
他方才去县衙点人,那些捕快一个个缩着脖子往后躲
说什么“鬼市阴气重,去了要折寿”,最后竟空着手回来了
路人男“先生,要不……老奴陪您去?”
苏谦上前把佝偻的背挺得笔直
他跟着苏无名几十年,什么凶险没见过,只是这把老骨头,怕是帮不上忙反要添乱
苏无名刚要摇头
褚樱桃褚樱桃的声音从巷口传来:“一个老头子哪够?带上我。”
褚樱桃她甩了甩腰间的软鞭,鞭梢在地上划出轻响,“我褚樱桃别的本事没有,拆陷阱、辨毒物,总比你们这些书生强。”
话音未落,郑相宜牵着薛环的袖子走过来
郑相宜“我们也去。鬼市再邪门,还能比人面花案更吓人?”
薛环用力点头,目光始终落在郡主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上,指尖悄悄收紧了些
费神医“哼,一群毛头小子。”费神医背着药箱从街角转出来,药箱上挂着的艾草晃悠着,“老夫在鬼市混过半年,路比你们熟。”
卢凌风卢凌风最后赶到,手里提着柄长戟:“走吧。再磨蹭,阴十郎该睡熟了。”
苏谦还想再说什么,裴喜君却轻轻按住他的胳膊
裴喜君“苏伯,您跟我在街口等着,备好马车,他们出来得有个接应。”
她笑得温和,眼里却藏着笃定——这群人里,总得有个守着退路的
鬼市藏在玄都观西侧的洼地深处,入口是个被藤蔓遮掩的土洞
刚往下走了几步,潮气就裹着一股混杂着脂粉、血腥、香料的怪味扑过来,耳边响起细碎的脚步声,黑暗里影影绰绰全是人,却没人说话,只有交易时的手势和低低的咳嗽
薛环“别怕。”
薛环感觉到郑相宜的指尖在抖,不动声色地往她身前站了站,将那些探头探脑的影子挡在外面
郡主抿了抿唇,没说话,只悄悄往他身边靠了半寸
引路的茶商是个精瘦的胡人,一路用胡语跟暗处的人打着招呼,最后在一间挂着“阴”字幡子的土屋前停下,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
屋里亮着盏油灯,货架上摆着一排排陶罐,罐口封着红布,正是长安红茶
苏无名眼睛一亮,刚要上前细看,头顶突然“哗啦”一声落下张网,网眼细密如篾,正好将他兜在中间,四角的绳索瞬间收紧,把他捆得像只粽子
薛环“先生!”薛环抽刀就要砍
外面却传来震耳的虎啸,油灯的火苗猛地矮下去半截
众人转头看去,只见土屋的破门被撞开,一只斑斓猛虎缓步走入,铜铃大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着绿光,嘴边还挂着涎水,每走一步,地面都跟着轻轻发颤
金吾卫的两个小兵腿一软,“噗通”跪在地上,手里的刀都吓掉了
郑相宜“别怕,是幻术!”郑相宜突然喊道,她看清老虎的影子在墙上是扭曲的,“盯住它的眼睛,别跟着晃!”
可那虎啸太过逼真,其中一个叫小伍的小兵再也忍不住,尖叫着冲向窗户
“哐当”撞碎木格跳了出去
茶商也趁机翻窗而逃
另一个叫小祁的刚要跟着跳
褚樱桃的软鞭“啪”地抽在窗棂上,鞭梢卷住他的脚踝
褚樱桃“想死就跳!”
卢凌风的长戟已迎着虎头刺过去,戟尖穿过虎身的瞬间,那庞大的身影竟像水波般晃了晃
卢凌风“果然是假的!”他大喝一声
他反手劈向网绳,郑相宜和薛环也冲上来帮忙,三把刀齐齐落下,网终于裂开个口子
苏无名爬出来,拍着身上的土
苏无名“这幻术是逼我们跳窗——外面才有真杀招。”
话音未落,窗外传来“嗖嗖”的箭声
卢凌风一脚踹开窗户,只见巷子里,小伍和茶商已经倒在血泊里,箭杆从后心穿透,箭头没入对面的土墙
卢凌风“混蛋!”卢凌风的怒喝刚出口
巷口突然响起一片惊呼,那些鬼市的商贩竟齐齐朝着西北方向跪下,嘴里还念叨着“仙人飞升”
众人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,只见远处的悬崖上,一道黑影正踩着雾气缓缓升起,衣袂翻飞如鸟翼,正是阴十郎!
他的身影在月光下越来越小,最后化作个光点消失在云层里
褚樱桃“飞升?”褚樱桃冷笑,“我看是跑路。”
没人注意到,悬崖顶端的阴影里,“飞升”的阴十郎正站在一个白衣人面前
他抬手抹了把脸,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竟像融化的蜡般变形,最后露出张艳若桃李的面容,眉梢眼角带着勾人的媚意
路人女二“公子,按您的吩咐,戏演完了。”她的声音娇柔婉转,哪还有半分男子的粗哑
路人男三白衣人没回头,只望着长安城的方向:“苏无名他们,该猜到下一步了。”
路人女二红衣女子——十一娘——轻轻笑了,指尖捻起片飘落的夜花瓣:“那才好玩,不是吗?”
巷子里,苏无名捡起地上那支射死小伍的箭,箭头淬着层暗绿色的毒液,与窦丛尸体上的异香隐隐相合
他抬头看向悬崖,那里已空无一人,可那“飞升”的假象,反倒让真相更清晰了些
苏无名“阴十郎是假的,这背后一定还有人。”他将箭头收好,“我们得找到那香料的源头,还有……长安红茶的秘密。”
薛环扶着郑相宜往回走,郡主刚才劈网时被木刺划伤了手心,他正低头用帕子替她裹着,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
黑暗里,没人看见郑相宜微微泛红的耳垂,和薛环攥着帕子、紧张到发白的指节
鬼市的风依旧阴冷,可这一路同行的人,却让这不见天日的地方,多了点不一样的温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