施清绵向!晚!”
一声带着破音的嘶喊,突兀地划破了图书馆的宁静,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。
刷——
几乎整个阅读区的人都抬起了头,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门口那个摇摇欲坠、状若疯癫的女孩身上。诧异、好奇、被打扰的不悦……各种视线交织。
向晚也被这熟悉又刺耳的声音惊得手一抖,咖啡杯差点打翻。她惊愕地转过头,看到门口狼狈不堪的施清绵,漂亮的眉毛立刻嫌恶地蹙了起来:
向晚“施清绵?你怎么在这里?又发什么疯?”
语气里充满了被打断好事的烦躁和不耐烦。
施清绵根本不理她。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钉在温言身上。那个男人也抬起了头,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她身上,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姿态,甚至还对她微微颔首,露出一个近乎完美的、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疑惑的温和笑容。
这笑容落在施清绵眼里,无异于毒蛇吐信。
施清绵“温教授!”
施清绵的声音因为过度激动和强行压抑的恐惧而尖锐得变了调,她跌跌撞撞地冲到他们桌前,手指因为用力而死死抠着冰冷的桌面边缘,指节泛白。她完全无视了向晚恼怒的瞪视,充血的眼睛只盯着温言,像是要穿透那层完美的伪装,直视他内里的腐烂。
施清绵“温教授!”
她喘着粗气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,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。
施清绵“离她远点!离向晚远点!你……你别碰她!”
温言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,甚至显得更加温和包容,他微微歪了下头,镜片后的眼神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、探究式的兴味,仿佛在看一个有趣的实验对象突然出现的异常反应。
温言“这位同学?”
他的声音低沉悦耳,带着安抚人心的磁性。
温言“你似乎对我有些误会?我们只是在探讨一些学术问题。”
施清绵“探讨个屁!”
施清绵被这虚伪的腔调彻底点燃了,脑子里那些恶毒的低语和强烈的求生欲混合在一起,让她口不择言,只想撕下这张伪善的假面。
施清绵“你那是探讨吗?你那是PUA!是精神凌迟!杀人不见血!字字句句都在把人往深渊里推!别以为你戴着眼镜装斯文我就不认识你了!你这种人……”
她猛地喘了口气,像是快要窒息,眼前阵阵发黑,身体晃了晃,全靠抓着桌沿的手支撑着才没倒下。后背的刀伤痛和脑子里翻江倒海的精神污染双重夹击,让她几乎站立不稳。
施清绵“你这种人……”
她的声音低了下去,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和浓得化不开的恐惧。
施清绵“比拿刀的……更可怕……会把人……逼疯的……”
向晚施清绵!你够了!”
向晚猛地站起身,声音因为愤怒和羞恼而拔高,彻底撕碎了图书馆的宁静。她精致的脸蛋涨得通红,看着施清绵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难以置信
向晚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?向温教授道歉!立刻!马上!”
她简直要被这个疯子室友气疯了,好不容易制造的机会,全毁了!
周围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施清绵身上,窃窃私语声嗡嗡作响。鄙夷、嘲笑、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……像无数根细针扎在她身上。
施清绵却像是完全屏蔽了这些。她所有的感官,都被迫高度集中在对面那个男人身上。
温言脸上的笑容终于淡去了一丝。那温和的底色像是被投入了一滴墨汁,瞬间晕染开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。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,这个细微的动作在施清绵高度紧张的视野里被无限放大。镜片后的目光,不再是纯粹的探究,而是掠过一丝极其幽暗的、如同深潭底部审视猎物的光芒。
那光芒一闪而逝,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。他唇角重新勾起,甚至比刚才的弧度更完美,声音依旧温和得无可挑剔:
温言“看来这位同学情绪有些激动,或许是学业压力太大了?需要我帮你联系一下学校的心理咨询中心吗?”
那声音钻进施清绵的耳朵,却像淬了毒的冰锥,让她浑身汗毛倒竖!他还在装!还在用那种看似关怀实则隐含威胁和操控的语调!
施清绵“你……”
施清绵张嘴,想继续撕破他的伪装,想警告向晚快跑。但一股更强烈的晕眩感猛地袭来,伴随着脑海里骤然加重的、充满恶意的低语浪潮。
“废物……”
“没人会在意你……”
“消失吧……”
她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,抓着桌沿的手再也支撑不住,膝盖一软,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!
预料中冰冷坚硬地面的撞击并没有到来。
一只骨节分明、修长有力的手,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。那力道恰到好处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支撑感,瞬间阻断了她的下坠趋势。
施清绵惊魂未定地喘息着,茫然地顺着那只扶住自己的手向上看去。
熨帖的白衬衫袖口,低调奢华的腕表……是温言!
他竟然……出手扶住了她?
这个认知让施清绵如坠冰窟,比直接摔在地上更让她毛骨悚然。她猛地抬头,撞进温言镜片后的眼睛里。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幽暗审视,只剩下纯粹的、几乎可以称之为温和的关切。他微微俯身,距离近得施清绵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、冷冽的木质香气。
温言“小心。”
温言的声音放得很轻,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,如同情人间的低语,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
温言“情绪波动太大对身体不好,尤其是……”
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她苍白得吓人的脸和干裂的嘴唇,镜片后的眸光微微一闪,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极其细微的异常,语调里染上一丝极淡的、纯粹的探究兴趣
温言“……像你这样,似乎已经承受了太多‘额外负担’的情况下。”
施清绵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。
他知道!
他绝对知道些什么!那目光,那语气,绝不是对一个普通情绪失控学生的反应!他看她的眼神,就像实验室里经验丰富的观察员,发现了一个突然表现出异常数据的实验样本!
恐惧像一只冰冷的巨手,瞬间攫住了施清绵的心脏,让她几乎无法呼吸。她想尖叫,想甩开他的手,想逃离这个披着人皮的魔鬼!但身体却因为剧烈的精神冲击和持续的疼痛而僵硬麻木,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。
向晚“温教授!您别理她!她就是脑子有问题!”
向晚气急败坏的声音在一旁响起,她冲过来,带着嫌恶和愤怒,一把用力拽开了施清绵
向晚“施清绵!你丢不丢人!赶紧给我滚回去!”
被向晚猛地一拽,施清绵踉跄着后退了几步,终于摆脱了温言那只冰冷的手。脱离了那近距离的压迫感,她大口喘着气,像一条濒死的鱼。温言的手已经收了回去,姿态依旧从容优雅,仿佛刚才那充满探究意味的靠近从未发生。他甚至对向晚露出了一个表示理解的、略带无奈的笑容。
温言“晚晚同学,别激动。或许这位同学真的需要一些帮助。”
他语气温和,目光却越过向晚,再次落在施清绵身上。那目光不再有丝毫温度,只剩下一种纯粹的、令人骨髓发寒的兴趣,如同锁定猎物的蛇。
施清绵在那目光的注视下,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解剖台上。她最后一丝力气也耗尽了,再待下去,她怕自己会当场精神崩溃。
逃!
这个念头无比清晰。
她甚至顾不上看向晚那愤怒扭曲的脸,也顾不上周围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。猛地转身,用尽残存的力气,跌跌撞撞地朝着图书馆那扇沉重的大门冲去。脚步虚浮,背影仓惶狼狈,像一个被无形恐惧驱赶的逃兵。
推开沉重的玻璃门,午后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,带着阳光和尘土的气息。施清绵一头撞进这片明亮里,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。后背的刀伤还在隐隐作痛,脑子里温言那冰冷探究的眼神和滑腻的精神污染感挥之不去,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,勒得她喘不过气。
她扶着图书馆外冰冷的罗马柱,弯下腰,剧烈地喘息着,冷汗顺着额角滑落,滴在滚烫的地面上,瞬间蒸发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恶心的感觉直冲喉咙。
施清绵“呕……”
她干呕了几声,却什么也吐不出来。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透支让她眼前阵阵发黑,几乎站立不稳。
不行……不能倒在这里……
施清绵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,尖锐的疼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。她抬起头,视线有些模糊地扫过A大校园熟悉的林荫道,远处教学楼的红砖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。
还有三个……
那个心狠手辣、掐脖子当打招呼的沈确;那个痞气冲天、看着就不像好人的周凛;还有那个后院养着猛兽、浑身散发着原始野性危险的江烬……
向晚这个作死小能手,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!
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她。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席卷全身,让她几乎想要放弃挣扎,就这样瘫倒在地,任由那无休止的疼痛和恐惧将她吞噬。
就在这时,一阵极其轻微、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,自身后传来。
嗒…嗒…嗒…
脚步声不疾不徐,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,踩在图书馆前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,声音不大,却像鼓点一样敲在施清绵紧绷的神经上。
她脊背猛地一僵,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!那脚步声……不是温言那种优雅从容的步调,也不是向晚气急败坏的高跟鞋声。它更沉,更稳,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却又充满压迫感的随意。
艰难地、极其缓慢地回过头
刺目的阳光下,图书馆巨大的玻璃门像一块光怪陆离的幕布。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从那片光影中不紧不慢地踱出来。
那人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涂鸦T恤,袖子随意地卷到肘部,露出线条流畅、覆着一层薄薄肌肉的小臂。下身是洗得发白的破洞牛仔裤,脚上一双看不出牌子的高帮帆布鞋。姿态懒散,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,另一只手……正把玩着一个亮闪闪的东西。
施清绵眯起被阳光刺痛的眼睛,努力聚焦。
那是一个……银色的、造型极其夸张的骷髅头打火机。冰冷的金属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灵巧地翻转、跳跃,折射着太阳刺眼的光斑,每一次翻转都像一道危险的信号。
阳光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,嘴角似乎天然带着点玩世不恭的上翘弧度。略显凌乱的黑色短发下,一双眼睛半眯着,像是刚睡醒,又像是被阳光晃得懒得睁开,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痞气。
是他!
那个书里描写“一顿能吞五个小孩”的痞子——周凛!
他怎么会在这里?按照剧情,向晚遇见他应该是在校外那个混乱的酒吧街……难道因为她的出现,剧情提前了?还是……向晚的“雷达”已经扫射到了这里?
施清绵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,骤然停止跳动了一瞬,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,几乎要撞碎她的肋骨。恐惧瞬间攫住了她,比面对温言时更甚!温言是暗处的毒蛇,而这个周凛,是明晃晃的、带着原始暴力的街头凶兽!
周凛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柱子旁几乎要缩成一团的施清绵。他懒洋洋地踱下台阶,目光随意地扫过周围,最后,带着点兴味,落在了图书馆大门的方向——正好是施清绵刚刚狼狈冲出来的位置。
他停下了脚步。就在距离施清绵不到三米的地方。
阳光下,他半眯着的眼睛里,那股子懒散似乎褪去了一点点。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,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施清绵惨白如纸、冷汗涔涔的脸上,在她那双因为极度恐惧而瞪得溜圆、写满惊惶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。
施清绵感觉自己像被猛兽盯上的兔子,血液都凝固了,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。她想逃,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。
周凛的嘴角,那点玩世不恭的弧度,似乎缓缓地、加深了。
他依旧把玩着那个骷髅头打火机,银色的冷光在他指间跳跃。然后,在施清绵惊恐的注视下,他朝她的方向,极其随意地、带着点戏谑意味地,抬了抬下巴。
周凛“喂”
他的声音不高,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沙哑,却清晰地穿透了午后燥热的空气,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施清绵紧绷的神经上,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、纯粹的、发现了新玩具般的兴味:
周凛“刚在里面……嚎得挺带劲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