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小棠在课本扉页写下第37个正字时，广播站的门被猛地推开。李梦瑶挥舞着信封冲进来："教育局来检查特长生资质了！"她喘着气拍在桌上的信封露出半张照片——俞明哲的听力检测报告，右下角盖着鲜红的"不予通过"章。
"陈毅干的。"周小棠攥紧拳头，指甲陷进掌心。窗外阴云密布，远处体育馆传来歌手大赛决赛筹备的试音声。
俞明哲的座位空着，桌面上留着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。周小棠摸出手机，对话框停留在昨天凌晨：
【A】：明天别来学校
【棠棠棠】：凭什么？
【A】：求你
她抓起书包冲向音乐楼，却在拐角撞见陈毅正把人工耳蜗充电盒递给俞明哲。两人嘴唇开合说着什么，俞明哲突然抓住陈毅衣领，又颓然松开。
"他拿什么威胁你？"周小棠冲出来时，陈毅已经走远。俞明哲的耳蜗外机随意挂在脖子上，像条失去生气的银蛇。
"不重要了。"他转身要走，周小棠拽住他书包带。拉扯间，一叠乐谱雪片般散落，每张背面都写满同一行字——【抱歉，我听不见】
暴雨中的音乐教室，钢琴盖敞开如伤口。
周小棠看着俞明哲一拳砸在琴键上，不协调的和弦在雨中显得格外刺耳。"他们要求复查。"他声音嘶哑，"用纯音测听仪。"
"那就别考音乐学院。"周小棠说完就后悔了。俞明哲猛地转身，湿发贴在额前，眼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怒火。
"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坚持十年吗？"他抓起她的手按在琴弦上，"因为即使这样——"用力按下琴键，强烈的共振从指尖传来，"我也能『听』到！」
钢弦在周小棠掌心留下细红的印子，像五线谱突然有了生命。她突然踮脚抱住俞明哲，感觉他的心跳透过潮湿的校服传来，快得像失控的节拍器。
"我喜欢你。"这句话脱口而出，又在她意识到失言后慌忙补充，"的...你的音乐！就是...复赛那次..."
俞明哲僵在原地。雨声填满沉默的间隙，直到他慢慢抬起手，指尖轻触她耳后的助听器——那枚她今早特意换上的，与耳蜗外机同色系的浅蓝装置。
"测试新设备？"他嘴角微微上扬。周小棠耳根发烫，这才发现自己的助听器根本没开机。
次日清晨，布告栏前炸开锅。
匿名信曝光了俞明哲的听力障碍，手写的"骗子"二字横贯他歌手大赛评委照片。周小棠撕下公告时，背后传来嗤笑："装什么英雄？"陈毅晃着U盘，"这里还有他假弹的视频。"
"你根本不懂！"周小棠抢过U盘砸在地上，塑料外壳应声碎裂——空的。
陈毅弯腰在她耳边说："猜猜看，如果失去特长生保送资格，他还能去哪？"他亮出手机，屏幕上是所特殊教育学校的招生简章，"很适合聋人音乐家，不是吗？"
广播站的门锁被换了密码。周小棠踹门时，俞明哲正在整理设备箱。"别费力气了。"他头也不抬，"决赛我不参加。"
"就这？"周小棠踢翻脚边的效果器，"复赛时那个在台上用手唱歌的人呢？"
俞明哲突然站起身，逼近的距离让她后背贴上文件柜。他摘掉耳蜗外机，声音陡然变得平板："现在我听不见了。说你想说的。"
周小棠张了张嘴，最终掏出手机打字：【我们想办法】。屏幕光映着他睫毛投下的阴影，像两把小扇子。
"没有『我们』。"俞明哲重新戴回设备，"你只是...同情。"
决赛前夜，周小棠在广播站循环播放俞明哲调试过的所有录音。
凌晨三点，她突然按下暂停键——在《卡农》DEMO的空白段，背景音里有极轻的哼唱。她反复放大波形图，终于捕捉到那段被主旋律掩盖的，属于俞明哲的真实声音。
导出音频时，她发现了更惊人的东西：每个录音文件里都藏着摩斯密码般的敲击声。解码后拼出一行地址——城南聋哑儿童康复中心。
破晓时分，周小棠站在康复中心彩绘墙前，看着宣传栏里俞明哲教孩子们用手感知音箱的照片。照片一角标注着日期：每周六，雷打不动。
"果然在这里。"陈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他晃着车钥匙，"猜猜谁推荐他来的？"见周小棠愣住，他轻笑，"没有我父亲的介绍信，这种地方怎么会收高中生当志愿者？"
决赛当天，礼堂座无虚席。
周小棠不断看向入口，俞明哲的座位始终空着。直到主持人报幕完毕，灯光突然全灭。一束追光打在控台区，映出俞明哲的侧影。
"根据规定。"他举起教育局回函，"我有权使用辅助设备参赛。"大屏幕亮起医疗证明的扫描件，批准栏盖着公章。
陈毅突然冲上舞台："他根本——"
"听不见？"俞明哲按下播放键，复赛时他与周小棠的合唱响彻礼堂。当放到"我喜欢你"那句时，他故意暂停，转向呆立的周小棠："这句...我听见了。"
全场哗然中，俞明哲走到钢琴前。他没有坐下，而是将音箱对准琴身，播放起那首藏着摩斯密码的《卡农》。钢弦共振中，他看向周小棠，双手比出复杂的手势。
手语社社长突然站起来翻译："『音乐的形状，是你教我看清的』。"
散场后的器材室，周小棠把U盘塞进俞明哲口袋。
"陈毅父亲是教育局督导。"她低头系鞋带，"但康复中心的李主任是他母亲。"
俞明哲怔住："所以你早就..."
"查过资料而已。"周小棠踢着地上的线缆，"不是所有事都需要耳朵。"
月光从高窗洒落，俞明哲突然用指尖轻触她锁骨上方。周小棠触电般抬头，看见他嘴唇开合："心跳，134。"手指上移到颈侧，"现在，141。"
"你...怎么..."
"触觉记忆。"他掌心贴在她心口，"比听觉更可靠。"
周小棠摸出助听器戴上，却听见俞明哲说："没开机。"他笑着按下开关，第一个涌入耳朵的声音是他靠近时的呼吸："这次，我想让你听见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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