决赛前夜的广播站弥漫着泡面和咖啡混杂的气味。周小棠踮脚去够顶层柜子的备用电池时，一摞笔记本哗啦落下。纸页散开，露出满本手语练习的痕迹——每页页脚都画着小小的声波图案，最新一页的【我爱你】被反复描粗。

"原来如此。"门口传来俞明哲的声音。他弯腰捡起笔记本，指尖抚过那些歪歪扭扭的手势图解，"这就是你拒绝主持人大赛的原因？"

周小棠耳根发烫，抢回本子塞进抽屉："只是...备用沟通方案。"她转身时撞倒设备箱，几盘磁带滑出来，标签上全是《俞明哲声纹分析1.0》《触觉频率测试3.2》这样的编号。

两人同时伸手去捡，头顶相撞的瞬间，俞明哲突然按住她肩膀："等等。"他抽出一盘没有标记的磁带塞进播放器。沙沙声后，响起周小棠醉酒般的哼唱："...明哲的睫毛...在灯光下像...像..."

"你录我？！"周小棠扑向停止键，却被俞明哲抢先拔掉电源。寂静中只剩两人交错的呼吸声，他耳后的助听器指示灯疯狂闪烁。

"这是..."俞明哲喉结滚动，"心跳过载。"

走廊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。周小棠抄起防狼警报器冲出去，只见总控室的门大敞，一个黑影正往调音台上泼液体。

"站住！"她按下警报器，刺耳鸣响中认出陈毅扭曲的脸。下一秒，冰凉的触感从手腕传来——陈毅用自行车锁链把她铐在了铁架上。

"好好享受决赛夜。"他晃着钥匙后退，"猜猜看，当你的聋子英雄发现你失踪，会选比赛还是选你？"

音乐厅后台，俞明哲反复查看手机。

周小棠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23分钟前：【发现陈毅在总控室】。现在所有设备失灵，评委席乱作一团。他摸向耳后的助听器，触到满手冷汗。

"选手准备！"工作人员在喊。俞明哲望向紧急出口，突然抓住路过的手语社社长："找周小棠。广播站、总控室、还有..."他比划了个只有他们懂的手势。

张妍脸色骤变，掏出手机飞快打字：【他去年锁过李梦瑶在化学准备室】

俞明哲的瞳孔急剧收缩。记忆闪回那个雨夜，陈毅笑着递来充电盒："你爸的医疗事故报告，换你今天别上台，怎么样？"

钢琴试音的声响惊醒了他。评委正在宣布："由于设备故障，改为无伴奏演出——"

"弃权。"俞明哲扯下选手号码牌。转身时听见陈毅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："真感人，可惜太迟了。"

弥漫着汽油味的广播站，周小棠用发卡撬锁的手在发抖。

陈毅的声音通过校园广播回荡在夜色里："...接到举报，特长生俞明哲的听力检测存在造假..."接着是段刺耳的电流杂音，然后是俞明哲父亲——那位因医疗事故失聪的钢琴家——的旧采访录音："...音乐是灵魂的振动..."

铁链突然被冰凉的触感包裹。俞明哲不知何时蹲在她面前，正往锁孔里滴润滑剂。"忍着点。"他握住她手腕一拧，金属擦破皮肤的瞬间，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。

"你没去比赛？"周小棠声音发颤。

俞明哲指向窗外。音乐厅方向腾起浓烟，人群正四散奔逃。他把手机屏幕转向她——正在直播的校内论坛上，陈毅被拍到在总控室纵火。

"他疯了..."周小棠腿一软，被俞明哲拦腰抱起。奔跑中她听见他助听器传来的警报声，和自己如雷的心跳形成诡异二重奏。

安全通道的绿色应急灯下，真相浮出水面。

"十年前那场医疗事故，"俞明哲喘着气翻开手机相册，"主刀医生姓陈。"照片上是泛黄的报纸剪报，陈毅父亲的脸被红笔圈出。

周小棠突然抓住他手腕："等等...你听得见消防车？"

俞明哲沉默地调出手机APP。屏幕上跳动的声波图显示，此刻环境噪音达到85分贝。"骨传导程序，"他指向自己太阳穴，"把特定频率转化为振动。"

远处传来张妍的呼喊。她拖着扭伤的脚踝跑来："评委同意延赛！但教育局的人正在查..."看到两人交握的手，她突然改用手语：【需要证人吗？我爸爸是律师】

周小棠摸出口袋里的录音笔——从陈毅锁门那刻就开始运转的，完整记录了纵火和威胁的证据。

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，灯光惨白如旧琴键。

周小棠给李梦瑶披上毯子，她因吸入浓烟还在咳嗽。转角处，俞明哲正对着手机摄像头打手语：【爸，这次我想自己解决】

"他父亲恢复了些许听力。"张妍小声解释，"但再也弹不了肖邦。"

护士推着药车经过，车轮碾过地上一张被踩脏的海报——明天，不，今天上午的主持人大赛宣传页。周小棠盯着自己照片旁的比赛时间：9:00AM，与歌手大赛决赛同时。

"你去。"俞明哲不知何时站在身后，"我应付得来。"

周小棠摇头，从包里抽出皱巴巴的选题表。特殊教育那一栏打满星标，备注写着：【报道对象：俞明哲】

"不必了。"她点开手机视频——康复中心的孩子们正在镜头前比手语。最前排的小女孩举起画板，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声波图，标着"俞老师的声音"。

俞明哲的指尖抚过屏幕，突然开始打手语，快得周小棠几乎跟不上：【我害怕】【害怕让你失望】【害怕再次失去声音】

她抓住他颤抖的手，慢慢按在自己喉部："感、受、我。"

颈动脉的搏动通过指尖传递，俞明哲的呼吸渐渐平稳。窗外，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，给两人镀上毛茸茸的金边。

断裂的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