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沈翊——！！！”
陈锋的嘶吼带着撕裂灵魂的恐惧，身体如同失控的炮弹，猛地扑向那个向后倒下的身影！他的膝盖重重砸在冰冷坚硬、布满油污的地面上，也浑然不觉。在沈翊后脑即将撞上尖锐金属残骸的前一秒，陈锋的手臂如同铁钳般死死环住了他的腰背，将他沉重的身体揽入怀中！
入手处一片温热的粘腻！沈翊后背的刀伤在刚才的搏命一击中被剧烈撕裂，鲜血正疯狂地洇透绷带和衣物！右肩胛处的枪伤更是触目惊心，弹孔周围的皮肉翻卷，鲜血如同泉涌！他全身冰冷，脸色灰败得如同墓穴中的石膏，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，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，再无一丝生气。
“沈翊！醒醒！看着我！”陈锋的声音颤抖着，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。他用颤抖的手死死按住沈翊肩胛的伤口，试图堵住那汹涌的生命力流逝，但温热的鲜血依旧不断从他指缝间溢出，浸染了两人相贴的衣物，带着刺鼻的铁锈味。另一只手用力拍打着沈翊冰冷的脸颊，试图唤醒那沉入深渊的意识。
没有反应。只有指尖下那微弱到几乎停滞的脉搏，像风中残烛般传递着一丝渺茫的生机。
“撑住！给我撑住！听见没有！”陈锋的咆哮在空旷死寂的车间里回荡，带着绝望的哭腔。他猛地抬头，对着耳麦疯狂嘶吼：“林薇！老吴！急救！急救！沈翊重伤！快进来！！” 但耳机里依旧是一片刺耳的电流噪音！该死的屏蔽！
高处的狙击枪声诡异地停止了。玻璃容器内，失去刺激源的暗红液体变得死寂，那些金属机械虫也如同失去能源般沉入粘稠的液体底部，不再嗡鸣。整个车间只剩下陈锋粗重的喘息、沈翊微不可闻的呼吸声，以及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般的跳动。
时间一分一秒流逝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。沈翊的身体在陈锋怀里越来越冷，越来越沉。
“妈的……妈的！”陈锋低吼着，眼中布满血丝。他不能等！再等下去沈翊就完了！他必须带他出去！
他咬紧牙关，用尽全身力气，将沈翊沉重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背到自己背上。剧痛从沈翊的伤口传来，让他在昏迷中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、如同濒死幼兽般的痛苦呻吟。这微弱的呻吟却像一剂强心针，让陈锋濒临崩溃的神经重新绷紧！
“忍着点！兄弟！我们出去！”陈锋的声音嘶哑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。他用撕开的急救绷带将沈翊牢牢固定在自己背上，防止他滑落。然后，他抓起地上那把刻着「给不浪漫的混蛋」的、沾满“标本师”和自己鲜血的银色手术刀，反手紧握！
这是他唯一的武器！
他背着重伤的沈翊，如同背负着整个世界最沉重的责任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。沈翊的头无力地垂在他的颈侧，微弱的呼吸拂过他的皮肤，冰冷而微弱，像随时会断线的风筝。
不能走直线！陈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高处那两个狙击手虽然暂时停火，但随时可能再次开火！“标本师”死了，但“夜鸮”还在！还有那个隐藏在幕后、如同毒蛇般的“蝰蛇”！
他深吸一口气，肺部如同被砂纸摩擦。他选择了一条最曲折、障碍物最多的撤退路线——利用巨大的纺纱机残骸、倒塌的管道、堆积如山的废弃纱锭作为掩体，身形踉跄却异常坚定地向外移动！
每一步都异常艰难。沈翊的重量压得他双腿打颤，背后的伤口在摩擦中传来撕裂般的剧痛，汗水混合着血水模糊了他的视线。但他咬紧牙关，眼神如同燃烧的炭火，死死盯着车间出口的方向！
预想中的狙击枪声没有再响起。整个厂区死寂得可怕，仿佛刚才那场惨烈的搏杀只是一场噩梦。只有陈锋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空旷中回荡。
终于，他踉跄着冲出了旧纺纱车间那巨大的、如同怪兽巨口般的门洞！刺骨的夜风瞬间灌入肺叶，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“头儿！沈法医！”林薇带着哭腔的呼喊从远处传来！她和老吴带着增援的警员和急救人员，正焦急地守在厂区门口！看到陈锋背着浑身是血的沈翊冲出来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，立刻冲了上来！
“快！担架！氧气！血浆！”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慌乱。
急救人员迅速而专业地将沈翊从陈锋背上转移下来，平放到担架上。陈锋只觉得背上一轻，双腿一软，差点跪倒在地，被老吴一把扶住。
“头儿！你怎么样？”老吴看着陈锋满身的血污和惨白的脸色，声音都在发抖。
“我没事……快……救他……”陈锋指着担架上的沈翊，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，目光死死锁定在沈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。急救人员正快速检查，面罩给氧，建立静脉通道，加压包扎止血……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。
“生命体征极其微弱！血压测不到！双侧瞳孔对光反射迟钝！快！上车！直接送市一院抢救中心！”经验丰富的急救医生语速飞快，脸色凝重。
担架被迅速抬上救护车。刺耳的警笛声再次划破夜空，如同生命的倒计时。
陈锋不顾老吴和林薇的劝阻，强行跟着挤上了救护车。狭窄的车厢里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、消毒水味和仪器的滴答声。他看着沈翊毫无生气的脸，看着他身上连接的各种管线，看着监护仪上那条微弱得几乎要变成直线的生命线，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，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。
“沈翊……撑住……芯片……我拿到了……”陈锋紧紧抓住沈翊冰冷的手，声音低哑地在他耳边重复着，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他，“你他妈给我撑住……听见没有……”
沈翊的眼睫毛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，快得像错觉。监护仪上的心率线条，极其微弱地向上波动了一个小小的尖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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市第一医院抢救中心。红灯刺眼。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死亡的气息。
陈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，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。他身上的血污已经干涸，凝结成暗红色的硬块，散发着铁锈般的腥气。左臂的伤口被护士草草包扎过，隐隐作痛，但比起心里的煎熬，这疼痛微不足道。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。手术室的门紧闭着，如同一道隔绝生死的闸门。里面正在进行着一场与死神争夺生命的无声战争。
林薇和老吴处理完现场后续，也匆匆赶了过来，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担忧，默默地坐在陈锋旁边。
“头儿，‘标本师’的身份初步确认了。”林薇的声音压得很低，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，“摘掉防毒面具后，面部识别比对……是国际刑警红色通缉令上的A级逃犯，代号‘织网者’（Weaver）。真名马库斯·李（Marcus Lee），亚欧混血。精通机械、陷阱布置和心理操控，有严重反社会人格障碍。曾在欧洲制造多起‘艺术化’连环杀人案，三年前销声匿迹。没想到……被‘衔尾蛇之环’或者‘蝰蛇’收编了。”
“织网者”……陈锋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，但对方展现出的那种病态的“艺术感”和精密陷阱布置能力，的确符合这个代号。他只是那个庞大黑暗组织的一颗棋子，一条被驯化的疯狗。
“现场提取的芯片呢？”陈锋的声音嘶哑，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手术室紧闭的门。
“技术科正在全力破解！”老吴立刻回答，“那东西的加密等级非常高，而且有自毁程序，破解需要时间。不过初步扫描显示，里面存储了大量的生物数据、实验记录和……一部分加密通讯记录！”
生物数据！实验记录！通讯记录！陈锋的心脏猛地一跳！这很可能就是“衔尾蛇之环”进行人体实验和生物强化的核心证据！是沈翊用命换来的！
就在这时，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！
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、戴着口罩的医生快步走了出来，眼神凝重。
陈锋猛地站起身，动作太快，眼前一阵发黑。林薇和老吴也立刻围了上去。
“医生！怎么样？！”陈锋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。
医生摘下口罩，露出疲惫但还算镇定的脸：“伤者情况暂时稳定了。非常凶险。右肩胛的狙击枪伤，子弹是特制的开花弹，造成大面积组织撕裂和血管损伤，失血超过3000毫升！万幸子弹没有直接击中心脏或大动脉，否则当场就……后背的刀伤也很深，再偏几毫米就伤及脊柱神经！另外，他左臂的旧伤（骨裂）在剧烈撞击下再次错位……”
医生每说一句，陈锋的心就往下沉一分。失血3000毫升！开花弹！脊柱神经！旧伤错位！每一项都足以致命！
“现在呢？”陈锋的声音干涩。
“子弹取出来了，主要血管已经缝合，血也输进去了。生命体征暂时平稳，但还在危险期，没有脱离生命危险。”医生语速很快，“接下来72小时是关键。感染关、器官衰竭关、还有神经损伤的风险……他需要最严密的监护和最好的医疗支持。另外……”医生顿了顿，看了一眼陈锋，“他的身体……似乎长期处于一种高负荷状态，各项基础代谢指标异常，像是……透支了某种潜能？这对他恢复非常不利。”
透支潜能？！陈锋的瞳孔骤然收缩！他想起了沈翊那非人的反应速度、战场预判能力……还有赵海生那颗异常的心脏！难道沈翊也……？！
“我们能进去看看他吗？”林薇红着眼睛问。
“暂时不行。刚做完手术，需要绝对无菌环境观察。你们先去办手续吧。”医生说完，又匆匆返回了手术室。
陈锋站在原地，如同被钉在了原地。透支潜能……沈翊的身体……他不敢深想。他只知道，那个躺在里面、浑身插满管子、生死未卜的男人，为了摧毁那个黑暗组织，为了那些无辜的生命，早已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燃烧到了极限。
他颓然坐回长椅，双手深深插入染血的头发中，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。巨大的疲惫、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沉重的酸楚，如同冰冷的潮水，将他彻底淹没。
“头儿……你去处理下伤口，换身衣服吧……”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，递过一套干净的便服，“这里有我们守着。”
陈锋没有动。他只是沉默地坐着，目光空洞地盯着手术室门上那盏刺眼的红灯，仿佛要将它盯穿。
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。走廊里只剩下仪器的滴答声和三人沉重的呼吸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。沈翊被推了出来。他依旧昏迷着，脸色苍白如纸，唇上没有一点血色。身上盖着白色的无菌被单，只露出缠满绷带的肩膀和插着各种管子的手臂。氧气面罩覆盖着他大半张脸，胸口随着呼吸机有规律地微弱起伏。
他被直接推进了重症监护室（ICU）。
陈锋如同被解除了定身咒，猛地起身跟了上去。隔着ICU巨大的玻璃观察窗，他看到沈翊静静地躺在病床上，周身被各种冰冷的仪器包围。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着微弱却稳定的波形。护士正在仔细地记录着数据。
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。看着沈翊额角那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的浅粉色疤痕；看着他即使昏迷中也依旧微蹙的眉头；看着他缠满绷带的肩膀和手臂；看着他胸口随着呼吸机起伏的微弱弧度……
一种从未有过的、混杂着痛楚、怜惜和沉重守护欲的情绪，如同藤蔓般悄然缠住了陈锋的心脏。他想起那个深蓝色丝绒盒子里的手术刀，想起停尸间冰冷的对峙，想起天台上的舍身撞击，想起墓园里无声的并肩，想起公寓里那碗温热的小米粥，想起书房里那张泛黄的旧照片……所有的画面在眼前交织，最终定格在沈翊最后刺向“标本师”时，那双燃烧着冰冷决绝火焰的琥珀色眼眸。
他缓缓抬起手，隔着冰冷的玻璃，指尖轻轻拂过映在玻璃上、沈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的轮廓。动作轻得如同怕惊扰了沉睡的人。
“芯片……我会查清楚。”陈锋的声音低哑，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，对着玻璃窗内昏迷的沈翊，更像是对着自己的誓言，“你欠我的账……还没算完。给我……活着还。”
他转过身，背对着ICU的玻璃窗。沾满血污的疲惫身影在惨白的走廊灯光下，如同一尊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立的守护石像。他眼中所有的脆弱和茫然都已消失不见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鲜血和痛苦淬炼过的、更加冰冷锐利的决绝光芒。
“林薇，老吴。”陈锋的声音恢复了刑警队长的冷硬，如同淬火的钢，“通知技术科，芯片破解优先级提到最高！所有资源倾斜！我要知道里面每一个字节的信息！另外，给我查！查‘衔尾蛇之环’！查‘蝰蛇’吴天启在帕莽的所有据点！查他可能藏匿的所有‘失败品’名单！动用一切力量！挖地三尺，也要把他给我揪出来！”
“沈法医的命，不能白丢！”他最后看了一眼ICU紧闭的大门，声音如同寒冰炸裂，“‘蝰蛇’的血……必须用血来偿！”
走廊的尽头，窗外的天色依旧漆黑。但黎明前的黑暗，往往是最浓重的时刻。而猎手的獠牙，已在无声的守护中，磨砺得更加锋利，只待那致命的一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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