/--/
/--/
/--/
旁边还沾着一小块凝固的、深褐色的血痂!铃铛的内壁,似乎也沾染着深色的污迹。
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她!所有的恨意、屈辱,在这一刻被一种灭顶的、不祥的预感彻底击碎!她几乎是扑到了操作台前,颤抖的手指不顾一切地在凌乱的纸堆里翻找、拨开那些染血的卷轴!
1
“不…不会的…喜羊羊…你到底做了什么?” 她语无伦次地低喃着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她的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皮笔记本的封面。那本子被压在几份卷轴下面,边角也沾染着暗红的印记。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,猛地将它抽了出来!
笔记本的封皮冰冷而沉重。她颤抖着手指,几乎是粗暴地翻开了它。前面大部分是熟悉的、属于喜羊羊的、工整而充满逻辑的笔迹,记录着各种实验数据、符号分析、草药特性……直到最后几页,字迹开始变得潦草、狂乱、力透纸背,仿佛书写者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!
「…第七次推演…失败!生命力汲取速度远快于理论值…诅咒核心如同附骨之疽…强行剥离只会瞬间反噬…」
「…‘荆棘铃咒’…卷轴记载无误…转移者必死无疑…生机断绝…」
「…唯一变数…‘恨意引渡’…受咒者需对引渡者恨之入骨,怨毒蚀心,以极致的负面情绪为引,方可短暂分担咒力反噬,为引渡者争得…一线渺茫生机…」
「…恨我…美羊羊…你必须恨我…恨得越深越好…」
「…对不起…用最痛的方式推开你…每一次看到你的眼泪…心都像被绞碎…但这是唯一的生路…你的生路…」
「…原谅我的自私…选择让你恨我…而不是…让你看着我死去…」
「…让你恨我…比让你陪我死…更需要…勇气…」
日记的内容如同晴天霹雳,狠狠劈中美羊羊!她握着笔记本的手剧烈地颤抖着,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。那些冰冷的文字,那些狂乱的字迹,那些反复出现的“必死无疑”、“生机断绝”、“恨之入骨”……像一把把烧红的钢刀,将她之前所有的恨意、屈辱、痛苦瞬间绞得粉碎!取而代之的,是排山倒海般的、足以将她彻底淹没的巨大恐惧和悔恨!
“荆棘铃咒”?转移诅咒?恨意引渡?生机断绝?!
喜羊羊!他根本不是背叛!他是在替她承受必死的诅咒!他用最残忍的方式推开她、伤害她,甚至不惜让她恨他入骨,只是为了…只是为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,独自一人与死神搏斗,为她争得那一线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生机!
一颗颗的泪珠,连带着无声的呐喊在死寂的实验室里炸响!那充满了无边的恐惧、撕心裂肺的悔恨和绝望!她一把抓起操作台上那枚沾满血污的铃铛,紧紧攥在手心,仿佛那是连接着喜羊羊生命的最后一点温度。她转身,不顾一切地撞开实验室的大门,朝着外面无边的夜色,朝着喜羊羊最后消失的方向,用尽全身力气狂奔而去!
“喜羊羊——!!等我!你一定要等我!!” 嘶哑的哭喊声被冰冷的夜风撕碎,散落在空旷死寂的草原上。她跌跌撞撞,被草茎绊倒又爬起来,雪白的裙裾沾满了泥土和夜露,泪水在狂奔的夜风中肆意流淌。手中那枚冰冷的、沾着他血迹的铃铛,硌得她掌心生疼,却成了此刻支撑她不要倒下去的唯一支点。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,几乎让她窒息。她恨自己!恨自己为什么那么迟钝!恨自己为什么被恨意蒙蔽了双眼!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他的异常和痛苦!
“你不能死…喜羊羊…求求你…你不能死…”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,在黑暗中拼命奔跑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。
就在这时,前方不远处,靠近一处断崖的阴影里,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她模糊的泪眼!
是喜羊羊!
他背对着她,面朝着断崖下深不见底的黑暗。月光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,勾勒出他摇摇欲坠的轮廓。他不再是那个永远挺拔如松的守护者,此刻,他佝偻着背,一只手死死地捂住心口的位置,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地颤抖着。每一次颤抖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、破碎的抽气声。
“喜羊羊!” 美羊羊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嘶喊出声,朝着那个身影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!
就在她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瞬间——
喜羊羊的身体猛地一僵,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从内部狠狠击中!他捂住心口的手骤然收紧,指节因为用力而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。一声压抑到极致的、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痛苦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溢出。紧接着,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,猛地向前一倾,直直地朝着断崖的方向倒了下去!
“不——!”
美羊羊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!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、凝固!她的大脑一片空白,身体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!她像一道离弦的粉色箭矢,在千钧一发之际,不顾一切地飞扑上前!
噗通!
一声沉重的闷响。
她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岩石地面上,尖锐的石子瞬间划破了她的膝盖和手肘,带来火辣辣的疼痛。然而,在摔倒的同时,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伸出双臂,不顾一切地向前环抱!
万幸!她的手臂,险之又险地、紧紧地环住了喜羊羊倒下的腰身!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她向前滑了一小段,碎石摩擦着皮肤,但她死死咬住牙关,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沉重的身体往回拖、往回拽!终于,将他从断崖的边缘,硬生生地拖回了相对安全的岩石地面上!
“喜羊羊!喜羊羊!你看看我!你看看我啊!” 美羊羊跪坐在地上,将喜羊羊冰冷沉重的上半身紧紧抱在怀里。她慌乱地拍打着他的脸颊,触手一片令人心寒的冰冷和湿滑的冷汗。他的脸色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,嘴唇毫无血色,甚至透着一丝青紫。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星光的蓝色眼眸紧闭着,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毫无生气的阴影。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,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一种可怕的、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嘶嘶声,每一次呼气都轻飘飘的,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断绝。
“不要…不要吓我…喜羊羊…你醒醒…” 美羊羊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滚烫的泪水又如同断了线的珠子,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他冰冷的、毫无生气的脸颊上,又迅速滑落,留下蜿蜒的水痕。她慌乱地用手去擦,却怎么也擦不干。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蟒,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,越收越紧,几乎让她无法呼吸。
她颤抖着,将一直死死攥在手心里的那枚染血的铃铛,轻轻贴在他冰冷的脸颊上,仿佛那是唯一能唤醒他的东西。
“铃铛…你的铃铛…我拿回来了…你看看啊…” 她泣不成声,语无伦次,“对不起…对不起…我什么都不知道…我恨你…我竟然恨你…我真是个傻瓜…最大的傻瓜…”
也许是脸颊上滚烫泪水的温度,也许是那枚铃铛冰冷的触感,也许是那破碎的、充满悔恨的呼唤,终于穿透了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死亡气息。
喜羊羊长长的睫毛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。
紧接着,他那双紧闭的眼眸,极其艰难地、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。
蓝色的眼眸失去了所有神采,如同蒙尘的玻璃珠,涣散而无焦距地对着虚空。他花了很大的力气,眼珠才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,视线终于艰难地、一点一点地聚焦在美羊羊那张被泪水浸透、充满了无边恐惧和悔恨的脸上。
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着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只有一丝鲜红的血线,不受控制地从他苍白的嘴角缓缓蜿蜒而下,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惊心。
美羊羊的心被狠狠揪住,她将耳朵凑近他冰冷的唇边,屏住了呼吸。
一个极其微弱、气若游丝的声音,断断续续地,艰难地飘了出来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腑里挤出的血沫:
“让…你…恨我…”
他停顿了一下,胸膛剧烈地起伏着,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着最后一点生命力。更多的血沫涌上他的嘴角。
“…比…让你…陪我死…”
他涣散的目光似乎想要努力地聚焦在她的脸上,想要看清她的轮廓,最终却无力地滑开,望向她身后无边无际的、冰冷的夜空。最后几个字,轻得如同叹息,带着一种耗尽心力的疲惫和…一丝难以言喻的、沉重的释然:
“…更…需要…勇气…”
话音未落,他身体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彻底消失。那只一直死死捂住心口、试图对抗那无形诅咒噬咬的手,无力地垂落下来,砸在冰冷的岩石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。
他最后看了她一眼,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,有无法言说的疲惫,有深不见底的痛楚,有刻骨铭心的眷恋,还有一丝……终于解脱的释然。随即,那涣散的蓝色眼眸中,最后一点微弱的光,如同风中残烛,倏然熄灭了。
他的头,轻轻地、彻底地歪倒在她的臂弯里。身体最后那点微弱的颤抖,也彻底归于死寂。
冰冷的夜风卷过断崖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
美羊羊抱着他彻底冰冷、失去所有生机的身体,僵硬地跪坐在冰冷的岩石上。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。她听不到风声,听不到虫鸣,听不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。只有怀中那具身体冰冷坚硬的触感,和那枚沾满他血迹、硌在她掌心的铃铛,是唯一真实的存在。
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只是一瞬,也许是一个世纪。
一声凄厉到极致、绝望到灵魂深处的悲鸣,终于撕裂了死寂的夜空,如同受伤濒死的孤雁最后的哀啼,在空旷的草原上久久回荡,散不去,化不开。
“啊——————!!!”
她死死地抱着他,将脸深深埋进他冰冷的颈窝,身体因为巨大的悲痛而剧烈地抽搐、颤抖。温热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,汹涌而出,浸透了他冰冷的毛发和衣襟,却再也无法温暖他分毫。
断崖边,冰冷的月光无声地洒落,将两个紧紧依偎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,凝固成一幅永恒绝望的剪影。那枚染血的金色铃铛,从她无力松开的手中滑落,掉在冰冷的岩石上,发出最后一声轻微却空洞的、如同心碎般的脆响。
叮铃……
余音袅袅,最终消散在呜咽的风里,再无痕迹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