惊雷

吴邪把手机塞回兜里，指尖冰凉。雨丝黏在颈窝里，激起一阵寒颤。他弯腰从墙角拖出那个落满灰尘的军绿色帆布包，拉链卡住三次才拉开，铁制拉链头在寂静里发出刺耳声响。

"老规矩，压缩饼干两箱，防潮火柴，净水片。"胖子抱着捆登山绳从储物间出来，粗粝的麻绳在他胳膊上勒出红印。"工兵铲要带哪把？新的轻便但没开刃，老的那把......"

"全带上。"吴邪打断他，正往包里塞酒精棉的手顿了顿。军靴踩过积水潭，水花溅在褪色的"安全生产"搪瓷杯上——那是上周在村口杂货铺三块钱淘来的，此刻在晦暗天光下泛着冷白。

张起灵不知何时站直了身体。斧子斜插在泥地里，指节紧扣斧柄的月牙形淤青还没褪。他走到屋檐下拿起那件深蓝色冲锋衣，拉链拉到顶时喉结微动，露出的锁骨处皮肤紧绷如弓。

"先去长白山。"吴邪把最后一把伞兵刀塞进靴筒，金属冰凉透过薄薄的棉袜刺上来。院外突然传来摩托车引擎声，由远及近在雨幕中拖出湿重的轨迹。三人同时回头，看见老村长披着油布雨衣停在石板路尽头，车筐里的柳条筐用塑料布裹得严严实实。

"小三爷！"老人跳下车时泥水四溅，"县里刚捎来的信，说是你杭州铺子出事了。"他扯着雨衣时露出里面的红绸衫，是前儿清明祭祖穿的衣裳。

吴邪接过牛皮信封的瞬间，指腹触到蜡封的凉意。信封角落盖着个模糊的火漆印，像只折断翅膀的鸟。胖子凑过来看时，张起灵突然按住吴邪的手腕，比平时更用力，指节泛白。

"拆开。"胖子的声音有些发紧。吴邪撕开信封，里面只有半张泛黄的宣纸，毛笔字墨色深浅不一："铺子烧了，姓解的在医院。"字迹突然潦草，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墨痕，像道未干的血。

雨突然急了，打在塑料布上噼啪作响。吴邪想起解语花上个月来微信，说有人总在铺子后门转悠，当时他只当是哪个不长眼的混混。军绿色帆布包带勒进肩膀，疼得他清醒过来。

"胖子，订最早去杭州的机票。"他把信纸塞进内袋，纸张边缘硌着心口。张起灵不知何时取下墙上挂着的黑驴蹄子，正用碎布擦拭上面的裂痕。屋檐下的老座钟突然敲响，惊飞了廊下躲雨的麻雀，七点整，雨村的清晨永远比别处暗得久些。

"小哥，你......"吴邪想说什么，却见张起灵从冲锋衣内袋摸出半块眼熟的巧克力。锡纸在阴雨天泛着银光，是去年冬天在长白山脚下买的，早该化了又冻成团。巧克力上还留着浅浅的齿痕，在某个极度疲惫的雪夜，他亲眼见这人就着雪咽下最后半块。

摩托车引擎声再次响起时，老村长已经把柳条筐拎到廊下："刚蒸的清明粿，路上吃。"竹编筐底渗出深绿汁液，艾草混着豆沙的甜香钻进鼻腔，竟比血腥气更令人心慌。吴邪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，也是这样的甜香，来自潘子塞给他的最后半块桂花糕。

张起灵突然抓起墙角的登山杖，杖尖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点。胖子猛地回头，屋檐外的雨幕里，有个黑影正站在老槐树下。那人撑着把红油纸伞，伞骨在风中发出咯吱轻响，像极了蛇信吐动的频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