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雪跟发疯似的往人骨头缝里钻,吴邪裹紧冲锋衣,帽檐压得很低,可雪花还是顺着缝隙往里灌。他回头看了眼胖子,那家伙正佝偻着身子往前挪,军大衣被风吹得鼓鼓囊囊,活像个从年画里跑出来的胖财神,就是脸色不太好看,冻得发紫。
“他娘的这风!”胖子骂了句,声音刚出口就被风卷走,碎成了渣,“胖爷我算是明白什么叫穿堂风了,这是直接穿骨头风!”
张起灵走在最前面,步子迈得不大,但异常稳当。他没怎么裹紧衣服,黑色连帽衫的帽子被风吹得一掀一掀,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。吴邪注意到他握着黑金古刀刀柄的手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。
刚才那伙人就那么消失在了风雪里。明明几分钟前还站在几百米外,穿着黑色的衣服,像几个没影子的幽灵。可一阵狂风卷着雪沫子过来,天地间白茫茫一片,再睁眼,人就没了。
“小哥,”吴邪往前追了两步,跟张起灵并排走,“你确定那些是张家人?”
张起灵没立刻回答,目光扫过前方被风雪模糊的地形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开口,声音不高,却能穿透风雪:“不确定。”
“不是吧,你刚还说……”
“气息不对。”张起灵打断他,“太干净了。”
吴邪愣了愣。干净?这词用在人身上还挺奇怪。他刚想问清楚,脚下突然一软,整个人往下陷了半尺。
“小心!”张起灵一把抓住他的胳膊,用力往上提。
吴邪站稳了,低头一看,雪地里不知什么时候裂开了一道缝,黑黢黢的,深不见底。寒气从缝里往上冒,带着股铁锈和腐臭混合的怪味儿。
“他娘的,这雪底下是筛子做的?”胖子骂骂咧咧地绕开裂缝,“走哪儿塌哪儿,还让不让人活了。”
张起灵拉着吴邪往后退了几步,眼睛盯着那道裂缝。裂缝里隐隐约约有红光闪动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盯着他们。
“不能再往前走了。”张起灵说,“找地方避风雪。”
吴邪抬头往四周看。风雪太大,能见度低得可怜,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。他掏出手机,早就没信号了,连格电都快没了。
“往那边走。”张起灵突然抬手,指向左前方。
吴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,眯着眼睛瞅了半天,才勉强看到风雪中有个模糊的黑影,像是个小土包。
“那是什么?”
“房子。”
“房子?”胖子也瞅了半天,“你确定?我怎么看着像个坟包?”
“去看看就知道了。”张起灵说着,已经率先往那边走。
吴邪和胖子对视一眼,赶紧跟上去。雪越来越深,没过了膝盖,每走一步都得费老大劲。风也越来越大,刮在脸上跟刀割似的疼。吴邪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冻掉了,后颈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,跟上次在溶洞里一样,灼热感一阵阵往上窜。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,青铜戒指隔着衣服传来微弱的温度,像是在回应他的伤疤。
走了约莫十几分钟,那个黑影越来越清晰。还真是个房子,木头做的,歪歪扭扭的,屋顶塌了一半,上面盖着厚厚的积雪,看起来摇摇欲坠。
“我说天真,”胖子喘着粗气,“这破房子能住人?别是哪个山大王的窝点吧?”
“总比在外面冻死强。”吴邪推了推眼镜,镜片上结了层白霜,他用袖子擦了擦,“先看看再说。”
三人走到木屋前。木屋的门是破木板做的,虚掩着,门轴上锈迹斑斑。吴邪伸手推了推,门发出“吱呀”一声怪响,像是临死前的惨叫。
一股霉味儿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。吴邪皱了皱眉,往里面瞅了瞅,里面黑乎乎的,什么也看不清。
“胖子,手电。”
胖子从背包里摸出一支强光手电,打开。光柱刺破黑暗,照亮了木屋内部。
木屋不大,中央有个壁炉,已经废弃很久了,里面堆满了灰烬和枯枝。墙角堆着些破烂的家具,看起来都腐朽得不成样子了。蛛网到处都是,被手电光一照,亮晶晶的,像挂了一屋子的帘子。
“看起来没人住。”胖子松了口气,率先走了进去,“地方不大,凑合着能躲躲风雪。”
吴邪和张起灵也跟着走了进来。胖子把背包往地上一扔,活动了活动冻得僵硬的手脚。
“天真,小哥,你们先歇会儿,胖爷我去看看壁炉还能不能用。”胖子说着,走到壁炉前,用工兵铲扒拉了一下里面的灰烬,“还行,有点火星。”他从背包里掏出几块固体酒精和一些干柴,塞进壁炉里,又拿出打火机,“咔嚓”几声,火苗着了起来,蹿得挺高。
温暖的光芒瞬间充满了小木屋,映在墙上,投下晃动的影子。风雪敲打在木屋的木板上,发出“噼里啪啦”的声响,倒像是在给这寂静的小屋里添了点生气。
吴邪靠在墙上,感觉冻僵的身体渐渐暖和了过来。他揉了揉后颈,伤疤的疼痛感似乎减轻了些。他看向张起灵,张起灵正站在窗边,透过木板间的缝隙往外看,侧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模糊。
“外面怎么样?”吴邪问。
张起灵摇摇头:“风雪更大了。”
胖子从背包里翻出压缩饼干和罐头,扔给吴邪和张起灵:“先垫垫肚子,等风雪小点再说。”
吴邪接过压缩饼干,咬了一口,干巴巴的,难以下咽。他喝了口水,目光在木屋里四处打量。这木屋看起来有些年头了,墙上的木板都发黑了,有些地方还长了青苔。墙角堆着的那些家具,像是被人遗弃了很久,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。
突然,吴邪的目光停在了一面墙上。那面墙看起来比其他地方要平整些,上面没有蛛网,也没有青苔,像是被人特意清理过。
“胖子,小哥,你们看那儿。”吴邪指着那面墙说。
胖子和张起灵都看了过去。
“看什么?一面破墙而已。”胖子不以为然地说。
张起灵却皱起了眉头,走到那面墙前,仔细观察起来。他伸出手,轻轻摸了摸墙面。
“有问题?”吴邪也走了过去。
张起灵没说话,只是用手指在墙上敲了敲。声音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,闷闷的,像是后面是空的。
就在这时,吴邪的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剧痛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疼,像是被人用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。他“嘶”了一声,忍不住弯下腰。
“天真,你咋了?”胖子连忙放下手里的罐头,走过来扶住他。
“没事……”吴邪咬着牙,额头上渗出冷汗,“后颈……伤疤……”
他抬起头,想让张起灵帮忙看看。可当他抬起头时,却愣住了。
壁炉旁边的木椅上,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。
那人穿着一件蓝色的夹克,头发有些花白,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,左眉上有一道疤,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疤。
“三……三叔?”吴邪的声音颤抖了,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那人抬起头,对着吴邪笑了笑,笑容还是那么熟悉,带着点痞气,又有点温暖。
“小邪,”那人开口,声音沙哑,却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吴邪记忆的闸门,“好久不见。”
吴邪的脑子一片空白。怎么可能?三叔不是失踪了吗?怎么会在这里?在这个荒山野岭的废弃木屋里?
“三叔……你……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吴邪语无伦次地问,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挪了几步。
胖子也傻眼了,他看看吴邪,又看看椅子上的人,一脸懵逼:“吴三省?你……你不是死……不是失踪了吗?”
张起灵站在吴邪身后,眉头紧锁,眼神警惕地盯着椅子上的人,手已经按在了黑金古刀的刀柄上。
“小邪,过来。”三叔招了招手,笑容温和,“别怕。”
吴邪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移动。后颈的疼痛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亲切感。他想起了小时候,三叔也是这样,每次从外地回来,都会带给他很多新奇的玩意儿,然后笑着招招手,让他过去。
“三叔……”吴邪的眼眶有点发热。
“小邪,你看这是什么?”三叔伸出手,掌心里躺着一枚戒指,青铜色的,上面刻着藏海花的纹路。
是那枚青铜戒指!吴邪心里一惊。戒指不是在他胸口的内袋里吗?怎么会在三叔手上?
“戴上它,小邪。”三叔把戒指往前递了递,“戴上它,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,就像小时候那样。”
吴邪的目光被那枚戒指吸引住了。戒指在火光的映照下,泛着诡异的红光,像是有生命一样。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,想要去拿那枚戒指。
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到戒指的时候,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。
“别碰!”
是张起灵。他的手很用力,抓得吴邪手腕生疼。
吴邪猛地回过神,脑子里的混沌感消失了。他再看向椅子,哪里有什么三叔?椅子上空空如也,只有厚厚的灰尘。
“三……三叔呢?”吴邪茫然地四处张望。
“什么三叔?”胖子一脸疑惑地看着他,“天真,你刚才对着空椅子说话,跟中邪了似的,吓死胖爷我了。”
空椅子?吴邪愣住了。他刚才明明看到三叔坐在那里,还跟他说话了……难道是幻觉?
就在这时,他胸口的青铜戒指突然发烫,烫得他差点叫出声。他赶紧从内袋里掏出戒指,只见戒指表面的藏海花纹路正在发出刺眼的红光,整个木屋都被这红光笼罩了。
“这……这是怎么回事?”胖子被吓了一跳,连连后退。
红光照射在那面平整的墙上,墙上突然显现出密密麻麻的纹路。那些纹路像是活物一样,在墙上蠕动着,组成了一个又一个诡异的符号。
“这是……张家密文?”吴邪瞪大了眼睛,他在之前的冒险中见过类似的符号。
张起灵盯着墙上的密文,脸色凝重。
突然,墙上的密文停止了蠕动,组成了一幅完整的图案——一个巨大的麒麟图腾,和张起灵后背上的纹身一模一样。
“咔嚓……”
一声轻响,吴邪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了。他吓了一跳,连忙往后退。地面裂开了一个方形的口子,深约两米,里面黑漆漆的。
胖子用手电往里面照了照:“我操,这下面是什么?”
光柱照亮了坑底。坑底中央放着一个黑色的盒子,古朴典雅,上面刻着和张起灵纹身相似的麒麟图案。
吴邪的后颈伤疤又开始疼了,这次却伴随着一些模糊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——一群穿着古代服饰的人围着一个祭坛,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将一个类似的盒子放在祭坛中央,然后青铜门缓缓关闭……
“天真,你没事吧?”胖子看到吴邪脸色发白,关切地问。
吴邪摇了摇头,还没来得及说话,就听到张起灵低喝一声:“小心!”
他抬头一看,只见门缝里、窗缝里,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往里钻一些黑色的丝线。那些丝线细如发丝,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,在空中飘动着,像是有生命一样。
“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?”胖子举起工兵铲,紧张地盯着那些丝线。
黑色丝线越来越多,它们碰到木屋的木板,木板立刻开始腐朽,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。
张起灵从坑里拿出那个黑色的盒子,打开。盒子里放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铜令牌,上面刻着和墙上一样的麒麟图腾。
张起灵拿起令牌,手指微微颤抖,低声说:“族徽令。”
吴邪握紧了手中的青铜戒指,戒指和令牌同时发热,像是产生了某种共鸣。
黑色丝线已经涌到了他们面前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腥臭味。
三人背靠背站在一起,警惕地盯着那些不断靠近的黑色丝线。
木屋的门“哐当”一声被风吹开,更多的黑色丝线涌了进来,将整个木屋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