猫尾上的甜

周六的阳光把空气晒得暖融融的，茱时微攥着书包带站在公交站台，口袋里的红豆糯米糍还带着余温，隔着布料硌得掌心微微发痒。苏晓晓在旁边数着路过的自行车，突然撞了撞她的胳膊：“快看，你家‘顺路’来了。”

万时砚从街对面走过来，白球鞋踩过积水洼，带起细碎的光斑。他今天换了件浅灰色的连帽衫，拉链没拉到底，露出一点锁骨的轮廓。看见茱时微，脚步顿了顿，手里的帆布包往身后藏了藏，耳尖却先红了。

“等很久了？”他站到她斜后方，刚好在树荫里。风卷着梧桐叶飘过来，有片落在他肩上，茱时微伸手想帮他拂掉，指尖快碰到布料时又猛地缩回来，假装整理自己的刘海：“没、没多久。”

公交车靠站时晃了晃，苏晓晓抢先一步蹿到后排，还特意回头冲茱时微挤眼睛。她只好挨着过道坐下，万时砚在她旁边靠窗的位置坐下，帆布包放在腿上，拉链没拉严，露出半本封面磨损的物理竞赛题集。

“你也看这个？”茱时微盯着那本书，“我们物理老师上周还推荐过。”

他低头把拉链往上拉了拉：“嗯，里面有几道题解法挺巧的。”手指在包带上绕了两圈，“你要是想看，下次……”

“真的可以吗？”她眼睛亮起来，转头时发丝扫过他的手背，像羽毛轻轻蹭过，万时砚的手指猛地蜷了蜷，从包里摸出瓶矿泉水递过来：“有点晃，先喝点水。”

瓶盖是拧松过的，茱时微一拧就开了，冰凉的水流过喉咙时，听见他低声说：“昨天晚自习，你错题本上第三道题……辅助线画反了。”

她差点呛到：“你看到了？”

“嗯，”他望着窗外掠过的老书店，玻璃上贴着褪色的“红豆糯米糍”海报，“下次画辅助线，可以先看角平分线的反向延长线。”说话时，指尖无意识地在玻璃上跟着画了道弧线，刚好和她昨天在草稿纸上画的重合。

图书馆的木质旋转门转了半圈，苏晓晓已经不见人影。万时砚把帆布包放在阅览区的长桌上，从里面拿出个保鲜盒，推到茱时微面前：“我妈烤的曲奇，柠檬味的。”

饼干形状歪歪扭扭，边缘烤得有点焦，像他画辅助线时总抖一下的笔尖。茱时微捏起一块，柠檬的酸混着黄油的香漫开来，和那天的冰棒味道很像。他正低头翻书，阳光落在他睫毛上，投下一小片阴影，她突然发现他耳垂上有颗很小的痣，像不小心溅上的墨点。

“这道题……”她指着物理题集上的图，故意把声音放轻，“这里的磁场方向是不是应该用左手定则？”

万时砚凑过来，肩膀几乎碰到她的。他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廓，带着点薄荷牙膏的清凉：“嗯，你看磁感线穿过掌心的方向……”手指点在图上的导线位置，离她的指尖只有半厘米，“这里的电流方向要反过来看。”

有女生抱着书从旁边经过，脚步声很轻，茱时微却突然觉得心跳声大得像敲鼓。他讲完题抬头，鼻尖差点碰到她的额头，两人同时往后缩，他手里的铅笔“啪”地掉在地上，滚到她脚边。

弯腰捡笔时，手指又撞在一起，像碰倒了一串风铃。万时砚先捡起笔，递过来时，她看见他手背上有道浅浅的红痕，像被什么东西烫过。

“你的手……”

“没事，”他飞快地把袖子往下拉了拉，“早上烤曲奇时被烤箱烫的。”

苏晓晓抱着一堆漫画回来时，正撞见万时砚把一块曲奇塞进茱时微手里，而她的指尖还停留在他手背上。“哟——”苏晓晓拖长了调子，“我是不是来早了？”

茱时微慌忙把曲奇塞进嘴里，甜得舌尖发麻。万时砚低头翻书，书页被手指捏出褶皱，她突然发现他翻开的那页，空白处画着只小猫，正踮着脚够桌上的曲奇，尾巴卷成个小小的爱心。

傍晚去买糯米糍时，夕阳把巷子染成蜂蜜色。老板娘笑着往茱时微手里塞纸袋：“小姑娘上次跟你说要留两盒红豆馅的，今天可算来了。”

她愣了愣，万时砚在旁边付账，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：“我上周来买作业本，顺便跟老板娘说的。”

苏晓晓咬着糯米糍跑在前面，叽叽喳喳地说要去看新上映的电影。茱时微拎着温热的纸袋，和万时砚并排走在石板路上，他的影子和她的影子在地上缠成一团，像被风吹皱的糖丝。

“下周体育课要测800米，”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，“我每次都跑最后一名。”

“我可以陪你练，”他说得很快，又补充道，“早上操场人少，顺路。”

晚风卷着糯米的甜香飘过来，茱时微突然想起他帆布包里露出的那本物理题集，扉页上好像写着什么字。刚才捡笔时瞥到一眼，像是“时微”两个字，又好像只是墨水晕开的痕迹。

走到分岔路口，苏晓晓已经跑远了。万时砚把她的书包往肩上提了提，书包带在他掌心勒出红痕：“我送你到巷口。”

巷子里的路灯亮起来，昏黄的光落在他睫毛上。茱时微突然想起什么，从口袋里摸出颗柠檬糖，是今天他曲奇盒子里的：“这个还你。”

他低头看着那颗糖，包装纸上画着只抱着柠檬的小猫。过了会儿，伸手接过来，指尖碰到她的掌心，像落下一粒火星。

“明天早自习……”他捏着那颗糖，声音有点哑，“我帮你划重点。”

巷口的老槐树沙沙作响，茱时微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，突然发现他校服后领上别着个小猫形状的别针，和她书包上的那个是一对——上周运动会丢了一个，原来被他捡去了。

她摸了摸自己的书包带，那里还留着他手指的温度。口袋里的糯米糍还温着，像藏了个没说出口的约定，在暮色里慢慢发着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