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里的糖

周日清晨的操场浸在薄雾里，茱时微抱着校服外套站在跑道边，看见万时砚已经在热身了。他穿着白色运动T恤，额前的碎发被风掀起，露出光洁的额头——她还是第一次见他把头发梳得这么利落。

“你来得好早。”她跑过去时带起一阵风，手里的塑料袋晃了晃，“我妈今早蒸了红豆包，给你带了两个。”

万时砚的动作顿了顿，接过袋子时指尖碰到她的，像被晨光烫了一下。“不用……”话没说完，就见她已经拉开外套拉链，露出里面印着小猫图案的卫衣，和他别在领后的猫形别针刚好呼应。

“昨天不是说陪我练800米吗？”她原地跳了两下，马尾辫扫过他的手臂，“快点快点，我听说跑前吃甜的能攒力气。”

他低头咬了口红豆包，豆沙的甜混着麦香漫开来。其实他根本不用练跑步，体育委员早就内定他去参加校运会的1500米，只是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，总想起她说“每次都跑最后一名”时，踢石子的脚尖微微内扣的样子。

“预备——”茱时微学着体育老师的调子喊口令，自己先冲了出去。跑到第二圈时就开始喘，脚步越来越沉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。万时砚跑到她旁边，速度放慢到和她一致，白色运动鞋和她的粉色帆布鞋在跑道上踏出相同的节奏。

“把呼吸调成三步一吸，”他的声音混着喘息，“手臂摆幅度大一点，像这样。”

他抬臂示范时，T恤袖子滑上去，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。茱时微盯着他的动作，不小心踩错了节奏，踉跄着往前扑，被他伸手扶住了胳膊。

“小心。”他的掌心很热，隔着薄薄的卫衣布料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。

她站稳时看见他脖颈上的汗珠，突然想起上次物理课他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，耳根红得像现在这样。那时候她还偷偷笑他容易紧张，现在才发现，原来他紧张时，左手会无意识地蜷起来，像握着什么易碎的东西。

“要不休息会儿？”他递过来一瓶水，瓶盖照例是拧松过的。

茱时微仰头喝水，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，给他周身镀了层金边。她突然发现他的运动裤口袋鼓鼓的，像是揣着什么东西，刚才跑步时没听见响声，应该不是钥匙或手机。

“你口袋里装的什么？”

万时砚的耳朵瞬间红了，手忙脚乱地往口袋里按：“没、没什么。”

早读课铃响时，两人一起往教学楼跑。经过宣传栏时，茱时微突然停住脚步——上面贴着上周物理小测的成绩单，她的名字后面画了个鲜红的五角星，旁边用小字写着“进步显著”。而万时砚的名字依然在最顶端，只是评语栏里多了一行字：“解题步骤清晰，可适当帮助同学”。

“你看！”她拽着他的袖子笑，眼睛亮得像缀了星星，“我这次居然及格了！”

他低头看着被她拽皱的袖子，指尖在布料上轻轻摩挲。其实上周他找物理老师问了三次，才弄明白她错题本上那些歪歪扭扭的批注是什么意思。那些被红笔圈出来的错误，像散落在草稿纸上的星星，他一颗颗捡起来，拼成了她解题时的思路轨迹。

进教室时苏晓晓正在分发早餐，看见他们一起进来，突然吹了声口哨：“哟，‘顺路’组合今天又同框啦？”

茱时微的脸腾地红了，转身想回座位，却被万时砚拉住了手腕。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她手里，是颗用玻璃纸包着的糖果，透明包装纸上画着只小猫，正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。

“奖励。”他说得飞快，转身就往后排走，耳根红得快要滴血。

茱时微捏着那颗糖，玻璃纸被体温焐得发烫。她剥开糖纸放进嘴里，柠檬味的酸混着甜漫上来，和那天冰棒的味道一模一样。低头时，看见糖纸内侧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：“第三道辅助线，我重新画了图，夹在你物理书里了。”

早自习的晨读声漫开来，她翻物理书时，从第37页掉出张纸条。上面画着标准的受力分析图，旁边用箭头标着“时微易错点”，末尾画了只小猫，爪子旁边写着“加油”。

窗外的阳光刚好落在纸条上，把那些清秀的字迹晒得暖暖的。茱时微突然想起今早跑步时，他口袋里露出的玻璃纸边角，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准备好要给她的。

她往后排看时，万时砚正低头刷题，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，投下一小片阴影。他的左手轻轻搭在桌沿，指尖微微弯曲，像握着颗藏了很久的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