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时砚把柠檬糖塞进茱时微手心时，指尖的温度比平时高了些。转身回座位的路上，他听见自己校服口袋里的钥匙串轻轻响——那串钥匙上挂着个掉了漆的猫形挂坠，是母亲离开前送他的生日礼物，如今被他摩挲得只剩模糊的轮廓。
早读课讲到朱自清的《背影》，老师让同桌互相讨论，茱时微用笔戳戳他的胳膊：“你爸送你上学时会买橘子吗？”他握着笔的手顿了顿，想起父亲每次来接他，总把车停在街角的树荫下，隔着老远递过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，里面装着刚买的热包子，从不说多余的话。他摇摇头：“他买包子。”茱时微眼睛一亮：“我妈总蒸红豆包，下次让她多做两个给你带？”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发梢，像撒了把碎金，他忽然觉得课本上“蹒跚”两个字，好像没那么沉重了。
体育课自由活动时，父亲的车又停在操场外。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，茱时微突然拉着他往双杠跑：“快来，我刚学会一个新动作！”她踩着杠子往上翻，校服裙角飞起来，像只轻快的鸟。父亲的车在远处按了声喇叭，他却听见她喊：“万时砚你看！我能撑到十秒啦！”他数到第八秒时，她晃了晃摔下来，正好撞进他怀里，发间的薄荷洗发水味漫过来，把父亲皱眉的脸挡在了身后。
放学收拾书包时，他发现茱时微偷偷塞进来个小盒子，打开是只毛线织的小猫，耳朵尖是粉色的，和她帆布鞋一个颜色。里面还夹着张纸条：“我妈说这个能挂在书包上，比你那个掉漆的好看～”他摸着毛线小猫软乎乎的耳朵，忽然想起早上父亲递过来的热包子，塑料袋上沾着的白汽，原来和此刻手心的温度，是差不多的。
晚自习前，他在她物理书里夹了张便签，画着两只并排走的小猫，一只戴蝴蝶结，一只脖子上挂着钥匙串。便签末尾写着：“明天早上，我等你一起吃包子。”窗外的月光漫进来，他看着茱时微翻开书时笑弯的眼睛，忽然觉得那串旧钥匙上的猫形挂坠，好像又重新有了颜色。早自习的铃声还没响，茱时微抱着作业本从走廊那头过来，看见万时砚正站在宿舍楼下的香樟树下。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，领口别着那枚猫形别针，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杯。
“给你的。”他把其中一个递过来，杯壁还温着，“我泡的蜂蜜水，昨晚听你说嗓子疼。”茱时微接过来时，指尖擦过他的，像碰着颗刚剥开的水果糖，甜意顺着血管悄悄漫开。
午休时宿舍楼道很静，只有空调外机嗡嗡转着。茱时微抱着习题册去找万时砚，他宿舍门没关严，留着道缝。她刚要敲门，就看见他正对着镜子摆弄什么——脖子上挂着条细细的银链，链尾坠着枚小小的书签，正是她刻的那只双猫望月。听见动静，他手忙脚乱把链子塞进衬衫里，耳根红得像被午后阳光晒透的苹果。
“物理最后一道大题……”茱时微举着册子的手有点抖，目光忍不住往他敞开的领口瞟，想再看清那枚书签的影子。他却突然站起来，宿舍空间小，两人距离一下子拉近，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，混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，像刚拆封的新课本。
“我讲给你听。”他的声音有点低，伸手去翻她的习题册，袖口滑下来，露出小臂上那道浅疤。茱时微盯着那道疤，忽然想起昨晚他帮她搬书时，手指不小心被书架划了道小口，她把自己的创可贴给他，包装上印着只小兔子。此刻那创可贴还贴在他指腹，被汗水浸得有点皱，却像枚隐秘的印章。
晚自习后回宿舍，茱时微刚走到楼梯口，就看见万时砚站在灯下，手里拿着件校服外套。“晚上风大。”他把外套递过来，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，“你早上穿得少。”外套口袋里硌硌的，她掏出来一看，是颗柠檬糖，玻璃纸包装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，和他眼里的东西很像。
走到宿舍门口，她把外套递回去，故意让指尖在他手心里多停了两秒：“谢啦，明天还你。”他接过外套时，口袋里的钥匙串轻轻响了声，她看见那只毛线小猫的粉色耳朵尖，正贴着他刻的竹书签晃悠。
关上门的瞬间，茱时微靠在门板上，摸着口袋里那颗糖，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撞在门板上，像在回应楼下渐远的脚步声。窗外的月光爬上书桌，落在她摊开的物理书上，第37页那道辅助线旁边，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猫爪印，像是谁偷偷盖上去的，带着点没说出口的心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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