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四早自习，茱时微对着那张“晕车注意事项”清单发呆时，万时砚刚好抱着作业本从讲台回来。她捏着纸条抬头，正撞见他校服领口别着的银色项链，吊坠是枚小小的听诊器造型，链身磨得发亮。
“这清单……”她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，他指尖飞快地把纸条边缘卷成个小筒，“是我整理的旧笔记，以前看我妈留下的护理手册记的。”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什么，“她以前在医院急诊科，总说晕车要提前做准备。”
茱时微忽然想起苏晓晓提过，万时砚的妈妈是在他初一那年出的意外。她望着他指尖那道浅浅的疤痕——上次搬实验器材时被铁柜划的，此刻正捏着那枚听诊器吊坠轻轻摩挲。原来那些细致的叮嘱，不是来自当下的陪伴，而是藏在记忆里的惯性，像他总记得给“辅助线”垫旧毛衣一样，把曾经的温暖，一点点挪到了现在的日子里。
“薄荷糖是药店买的，”他忽然把瓶子往她书包侧袋塞了塞，避开了刚才的话题，“说明书上说含薄荷脑的能提神，我试吃了两颗，不呛。”瓶盖内侧贴着层透明胶带，盖住了原本印着“生产日期”的地方，大概是放了太久，标签已经模糊了。
讲台边的道具箱忽然“哐当”响了声，赵磊正举着泡沫板斜坡转圈，喊着“伽利略来也”。万时砚伸手把茱时微往旁边拉了拉，避开掉落的泡沫碎块，指尖碰到她胳膊时顿了顿，像想起什么似的收了回去，转而捡起地上的铃铛：“再练练台词吧，赵磊的‘惯性’还是说不利索。”
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背影上，校服后颈处的线头磨得毛茸茸的。茱时微捏着那瓶薄荷糖，忽然懂了他为什么总能记住那么多细节——有些温柔不是与生俱来，而是把曾经得到过的爱，拆成了一片银杏叶、一张清单、一颗糖，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需要的人周六清晨的阳光刚漫过校门，研学巴士的引擎就突突响了起来。茱时微抱着一袋晕车药冲进车厢时，正撞见万时砚往她靠窗的座位上塞了个浅蓝色靠枕——枕套上绣着只举着烧杯的小猫，尾巴弯成Ω形，是物理里的电阻符号。
“你昨天收拾书包时，把晕车药和铅笔盒放一起了。”他指了指她鼓鼓囊囊的背包侧袋，“靠枕垫腰，颠簸时能舒服点。”
茱时微把靠枕往背后一垫，果然刚好卡在座椅缝隙里。她记得这靠枕是上周运动会奖品，万时砚抽奖抽到的，当时他随手扔在了教室后排，原来早被洗得干干净净，还带着淡淡的阳光味。
巴士刚驶离市区，导游就举着扩音器宣布游戏规则：“每组抽一个物理现象，用情景剧演出来，优胜组能拿科技馆的限量版星图！”
苏晓晓手气爆棚，一把抽中“惯性定律”。赵磊立刻拍着胸脯：“简单！就演刹车时人往前倾！”话音刚落，就被万时砚敲了下后脑勺：“导游说要结合历史故事，上周刚讲过伽利略的理想斜面实验。”
茱时微正对着剧本发愁，忽然发现自己的草稿纸上多了串小字：“伽利略版《西厢记》——张生刹车扑红娘，惯性使也。”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，扑过去的姿势像颗被抛出的铅球。
她抬头时，万时砚正假装翻研学手册，耳尖却红得发亮。前排的苏晓晓凑过来瞅了眼，突然拍桌：“就这个！万时砚你太会了！”
排练时才发现麻烦不断。赵磊演的张生总在“刹车”时用力过猛，差点把演红娘的茱时微撞下台阶。第三次NG时，万时砚忽然往台阶边放了块厚纸板：“摩擦力不够，垫这个。”他蹲下来调整纸板角度时，茱时微才发现他裤脚沾着草屑——刚才去草坪捡道具时，他特意选了块最平整的纸板，还在背面粘了层胶带防滑。
中午在服务区休息，茱时微去买矿泉水，回来时看见万时砚正和卖纪念品的阿姨讨价还价。他手里捏着个指南针钥匙扣，指针被做成了小猫形状，正对着她的方向晃悠。
“阿姨说买三个打八折。”他把钥匙扣往她手里塞了个，“你上次在实验室找磁铁，把钥匙串掉在器材柜后了，挂个指南针好找。”
茱时微捏着冰凉的钥匙扣，忽然想起上周物理实验课，她确实翻遍了抽屉找钥匙，当时万时砚蹲在地上帮她捡掉落的砝码，好像根本没在意——原来有些人的目光，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打转。
下午到科技馆时，阳光正好斜斜地照进力学展厅。赵磊对着一组牛顿摆敲个不停，苏晓晓举着手机拍个没完，万时砚却拉着茱时微站到了傅科摆前。
“看摆锤的轨迹。”他指着地面上的沙痕，“地球自转的证据，就像……”他顿了顿，忽然笑了，“就像你每次转笔，笔帽总往我这边掉。”
茱时微的脸“腾”地红了。她转笔确实总掉，每次都砸在万时砚的练习册上，他却从没抱怨过，只是在她弯腰去捡时，已经把笔捡起来放在她桌角，笔帽永远朝着她顺手的方向。
情景剧表演轮到他们组时，意外突然发生。赵磊的“刹车”动作太急，腰间的玉佩挂绳突然断了，珠子滚得满地都是。台下顿时响起哄笑，茱时微正慌得不知如何是好，万时砚忽然捡起颗珠子往空中一抛。
“诸位看官可知，”他学着戏文里的腔调，伸手接住落下的珠子，“此物落地不碎，皆因惯性使然——正如张生虽急，亦不敢伤红娘分毫。”
台下的笑声变成了掌声。茱时微望着他从容的侧脸，忽然发现他手心捏着颗珠子，正是刚才滚到她脚边的那颗，被他悄悄塞进了她的口袋。
颁奖时，导游把星图递给万时砚，他却转手塞进了茱时微怀里。星图的封面上印着北斗七星，其中一颗旁边用红笔标了个小箭头，指向她的名字缩写。
“你上周说想认全星座。”他挠了挠头，声音比平时大了点，“这上面有伽利略发现的木星卫星，你画辅助线时说不定用得上。”
回程的巴士上，大家都在传阅星图，苏晓晓突然指着某页惊呼：“这里夹着张游乐场优惠券！万时砚你藏的吧？”
茱时微翻开那页，果然有张粉色的优惠券，边缘被折成了星轨的形状。优惠券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：“惯性实验欠你的刹车缓冲，下次用旋转木马还。”
她抬头时，巴士正驶过一片银杏林。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万时砚的侧脸，他正低头给“辅助线”写喂食笔记，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，和窗外的风声、笑声混在一起，像首没谱的歌。
原来有些欢乐从不需要刻意营造，就像物理题里的合力，把研学巴士的颠簸、草屑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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