柠檬黄的暖意

清晨五点半，宿舍楼的灯刚亮成星子，茱时微就被单车铃铛声拽到了窗边。雪还没停，万时砚站在楼下的路灯下，手里的保温桶冒着白气，校服领口露出截柠檬黄的毛线——是她上周织废的围巾，针脚歪歪扭扭的，此刻却被拆了重织，细密得能数清每一排纹路。

“热的，”他仰头冲她笑，睫毛上沾着雪粒，“比食堂的粥多熬了十分钟。”茱时微裹着外套跑下楼，指尖刚触到保温桶，就被烫得缩手。他顺势握住她的手腕往自己口袋里塞，校服口袋里暖烘烘的，躺着颗柠檬糖，糖纸被体温焐得发皱。

“赵磊说你昨天手工社活动剪坏了毛线，”他变戏法似的摸出团新线，柠檬黄的，绕线的方式和她上次教的一模一样，“我绕了三圈，比你之前的结实。”单车铃铛被风撞得叮当响，赵磊的声音从巷口飘过来：“万时砚你再磨蹭，早自习要被老班抓典型！”

他却伸手替她理围巾，指尖擦过耳垂时顿了顿：“比上周长了两厘米。”茱时微忽然发现，他脖子上的围巾藏着她织坏的那截，黄白毛线接在一起，像串没吃完的柠檬糖。

早自习的铃声刚响过，同桌忽然戳她的胳膊：“你看万时砚的笔记本！”她抬眼望去，少年正低头刷题，笔记本边缘露出半张便签，画着歪歪扭扭的围巾，旁边标着“第17行针脚误差0.2毫米”。粉笔灰落在他的发梢，像没化的雪。

午休时茱时微去水房打水，听见两个女生在说校门口的柠檬酥。“听说今早万时砚把最后两盒都买了，”其中一个说，“赵磊说他本来要去买物理习题册的。”她握着暖壶的手顿了顿，忽然想起上周随口提过想吃柠檬酥，当时他正趴在桌上睡觉，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。

回到宿舍，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个纸袋，里面是柠檬酥，酥皮上撒着糖霜，像落了层薄雪。压在下面的纸条画着个小水壶，旁边写着：“泡热牛奶里，比单吃甜。”茱时微咬了口酥饼，酸得眯起眼睛，忽然看见饼底藏着个小小的“W”，是用柠檬酱画的。

手工社活动时，她抱着毛线团往教室走，远远看见万时砚站在走廊尽头。他手里举着件深灰色外套，是她上周落在这儿的，此刻正往口袋里塞东西。“你总忘带手套，”他把外套递给她，口袋里的暖宝宝硌得手心发烫，“比揣热水袋方便。”

外套内衬里缝着块布标，是用柠檬黄毛线绣的“Z”，针脚歪歪扭扭的，像初学刺绣的人绣的。万时砚转身时撞翻了毛线筐，滚出来的线团里裹着张纸条，写着“绣名字要先画格子，比直接绣不容易歪”。她忽然想起上周他借走了手工社的刺绣教程，原来不是为了学绣图案。

傍晚的雪又下大了，茱时微在宿舍楼道收衣服，看见万时砚的单车停在楼下。车筐里放着个玻璃罐，里面泡着柠檬片，罐口贴着张便签：“晚自习喝，比咖啡提神。”赵磊的声音从楼下传来：“你为送罐柠檬水，绕了三公里路！”

她抱着玻璃罐站在窗边，看见少年蹬着单车冲进风雪里，围巾被风掀起个角，露出里面的毛线——是用她拆下来的旧线接的，黄白相间，像串冻在雪地里的柠檬糖。单车铃铛声越来越远，却在空气里留下甜甜的暖意，比罐子里的柠檬水更让人心里发慌。

晚自习前的自由活动，茱时微去操场散步，看见万时砚和赵磊在打篮球。球滚到她脚边，她弯腰去捡，听见赵磊在说：“你围巾都歪了，还打什么打？”少年摸了摸脖子，把围巾系得更紧了些，那是条柠檬黄的围巾，针脚比她织的工整，却在末尾留了截松散的线头，像故意没织完。

球场上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万时砚投篮时，围巾随动作扬起，她忽然看见内侧绣着个小小的“Z”，和她外套上的“W”一模一样。赵磊抢篮板时撞了他一下：“早说让你把名字绣外面，非说要藏着！”

回到教室，发现桌肚里放着个保温杯，是万时砚的。打开来是柠檬蜂蜜水，杯底沉着颗完整的柠檬籽，像颗泡胀的星星。她想起上周他送的酸梅汤里也有颗籽，当时他说：“留着春天种，比买的树苗好活。”

宿舍锁门前，管理员阿姨递给她个毛线球，柠檬黄的，上面系着张便签：“今晚降温，织围巾时多绕两圈。”茱时微把线团放在台灯下，发现里面裹着枚钥匙扣，是柠檬形状的，背面刻着行小字：“果园的钥匙，比门票管用。”

雪下得更大了，她趴在窗边往下看，看见万时砚的单车停在巷口。赵磊正拽着他的胳膊往家走：“你都在这站半小时了！就为看她窗台亮没亮灯？”少年没说话，只是望着宿舍楼的方向，围巾上的柠檬黄毛线在雪地里格外显眼，像颗不肯熄灭的小太阳。

茱时微忽然想起今早他说的话，原来他数着她围巾的长度，记着她爱吃的点心，藏着她随口说的愿望。那些被风撞响的单车铃，绕了远路的柠檬水，还有针脚里藏着的名字，都是少年没说出口的心意，像柠檬黄的毛线，一圈圈缠绕在时光里，织成了这个冬天最暖的围巾。

她摸出玻璃罐里的柠檬籽，和之前的放在一起。四颗籽躺在棉花上，像四颗小小的星星。窗外的单车铃铛响了声，渐行渐远，却在雪地里留下串浅浅的辙痕，像条没织完的毛线，一端系着她的窗台，一端牵着少年的心事。

台灯下的毛线团滚了滚，露出里面的纸条，画着栋宿舍楼和辆单车，中间连着根线，末端系着颗糖。角落的小字被灯光照得发亮：“等春天来了，我们一起去摘柠檬吧，比课本里的春天甜。”雪落在窗玻璃上，很快融成水痕，像谁没忍住的眼泪，却暖得让人心头发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