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原春防

融雪在冰坡上冲刷出一道深沟，沟底的碎石被水流撞得叮咚作响。洛卡正低头喝着水，忽然听见上游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，不是风刮的，是被重物碾过的声音。它猛地抬头，看见蓝修已经绷紧身体，琥珀色的瞳孔死死盯着沟谷尽头——三只成年北极狐正顺着水流的方向走来，它们的皮毛在春日阳光下泛着红褐色，嘴角沾着血迹，显然刚捕猎归来，却仍贪婪地扫视着四周。

这是开春以来最凶险的相遇。北极狐通常不会主动招惹比自己强壮的对手，但此刻它们数量占优，又正值抚育幼崽的季节，对任何可能威胁领地的生物都充满敌意。领头的雄狐停下脚步，冲着洛卡和蓝修龇出尖利的犬齿，喉咙里发出“呜呜”的威胁声，尾巴像根绷紧的鞭子，在身后急促地摆动。

蓝修往前踏了一步，庞大的身躯挡住洛卡大半。它没有吼叫，只是微微低下头，露出脖颈处厚实的皮毛——这是冰原生物间的威慑信号，既表明自己不好惹，又留有余地，避免直接冲突。洛卡却忍不住发出低吠，它看见那只雌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的石缝里，那里藏着它们今天刚找到的一窝鸟蛋，是准备带回石洞当晚餐的。

对峙只持续了半分钟，却像漫过一个寒冬。雄狐突然动了，它没有直接进攻，而是绕到侧面，试图分散蓝修的注意力。另一只年轻的雄狐则趁隙冲向洛卡，动作快得像道红影。洛卡早有准备，它没有后退，反而迎着对方扑了上去，在即将相撞的瞬间猛地侧身，用后腿狠狠蹬在年轻雄狐的肚子上。那狐吃痛，呜咽着翻滚出去，撞在冰棱上，半天没爬起来。

这一下彻底激怒了领头的雄狐。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，带着雌狐同时扑向蓝修。蓝修转身迎向雄狐，用肩膀硬生生扛住对方的冲击，两只猛兽瞬间在冰面上滚作一团。利爪刮过皮毛的声音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，洛卡看得心头一紧，刚想冲上去帮忙，却被雌狐拦住了去路。

雌狐显然更狡猾，它不与洛卡正面缠斗，只是围着它转圈，时不时突然扑上来试探，锋利的爪子好几次擦过洛卡的耳朵。洛卡渐渐摸清了它的套路，它假装转身躲避，趁雌狐扑空的瞬间，猛地回身咬住对方的尾巴。雌狐痛得尖叫，拼命挣扎，却被洛卡死死咬住不放，直到听见蓝修那边传来一声沉闷的低吼，才松口跳开。

原来蓝修已经制服了雄狐。它用前爪摁着对方的脖子，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冰冷的警告，雄狐的前腿被压在身下，只能徒劳地蹬着地面，嘴里发出认输的哀鸣。雌狐见状，立刻夹着尾巴跑到雄狐身边，用身体护住伴侣，眼神里的凶狠渐渐褪去，换上一丝恐惧。

蓝修慢慢松开爪子，却没有后退，直到那三只北极狐连滚带爬地消失在沟谷尽头，才转身检查洛卡有没有受伤。洛卡的前腿被划了道浅口子，血珠正顺着皮毛往下渗，它却毫不在意，反而凑过去舔蓝修的耳朵——那里沾着血迹，是刚才搏斗时被雄狐咬到的。

风卷着融雪的潮气吹来，带着淡淡的血腥味，却很快被草香冲淡。蓝修叼起石缝里的鸟蛋，用鼻子蹭了蹭洛卡的伤口，示意该回石洞了。洛卡跟上它的脚步，路过刚才年轻雄狐撞过的冰棱时，发现上面挂着几缕红褐色的狐毛，在风里轻轻飘动。

回去的路格外安静，只有它们踩在湿雪上的“噗嗤”声。洛卡忽然明白，春天的战斗和冬天不同，冬天是为了活下去，春天却是为了守护——守护找到的食物，守护彼此的安全，守护这片刚刚苏醒的冰原上，属于它们的小小领地。

石洞里，蓝修用舌头舔舐洛卡腿上的伤口，唾液混着血珠，在皮毛上凝成淡淡的痕迹。洛卡则把鸟蛋小心翼翼地放进储存坑，又叼来几片消炎的苔藓，敷在蓝修流血的耳朵上。夕阳透过石缝照进来，在它们身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，刚才的凶险仿佛被这暖意融化了。

夜里，洛卡被冻醒过一次，发现蓝修正用身体贴着它受伤的腿，像个天然的暖炉。它往蓝修怀里钻了钻，听着外面冰湖解冻的“咔嚓”声，忽然觉得，春天的冰原虽然危机四伏，但只要身边有彼此，再锋利的爪牙，也挡不住日子里藏着的暖意。

第二天清晨，洛卡发现腿上的伤口已经结痂，蓝修的耳朵也不那么红了。它们站在石洞口，看着朝阳把冰原染成金红色，远处的冰川正在融化，水流汇聚成溪，一路欢腾着奔向远方。蓝修用鼻子蹭了蹭它的脑袋，转身朝觅食的方向走去，洛卡立刻跟上，爪子踩在回暖的土地上，每一步都透着踏实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