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地结界外的营地燃着篝火,月璃正用陶片烘烤着受潮的古籍,羊皮卷在火边微微卷曲,露出内里用朱砂补全的地图——从北境寒渊到南疆冰泉,再到此刻标注的红月谷,一条蜿蜒的红线将所有地点串联,像极了玉珏上流淌的血纹。
“红月谷是月巫族的禁地,”苏晚璃用树枝在地上画出谷口的轮廓,凤渊剑斜靠在膝边,剑身映着跳跃的火光,“古籍说那里封印着魔神的最后一缕残魂,由历代圣女的血脉压制。外祖母牺牲前说,巫教余孽很可能去了那里。”
沐玄正低头检查马鞍上的铜铃,玄色衣袖滑落,露出缠着新绷带的左臂。寒渊剑靠在他身侧,冰蓝色的灵力顺着剑鞘漫开,在地面凝成细碎的冰晶——自冰泉一战后,他体内的邪血灼伤总在夜里发作,灵力也变得愈发不稳。
“我让人查过,”他抬头时,篝火恰好落在眼底,映出几分沉凝,“近三个月,红月谷附近的村落总有人失踪,目击者说看到过戴青铜镯的黑衣人。”他顿了顿,指尖在绷带上轻轻按了按,“只是那里的瘴气对寒渊血脉有反噬,我或许......”
“你必须去。”苏晚璃打断他的话,将一块用凤凰真火淬炼过的雪莲塞进他手心,“凤渊剑需要寒渊之力才能完全觉醒,就像当年初代圣女与守护者那样。再说......”她望着远处被月色染成银灰色的山峦,声音轻下来,“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外面。”
月璃突然“呀”了一声,举着古籍凑过来:“你们看这个!红月谷的瘴气其实是‘血誓雾’,只有同时拥有圣女与守护者血脉的人才能驱散,难怪巫教一直打不开禁地......”她的话音渐弱,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——苏晚璃的凤凰纹与沐玄的冰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,竟隐隐呼应。
三日后,红月谷口。
瘴气像浓稠的墨汁,将正午的日头遮得只剩一圈模糊的光晕。苏晚璃刚迈出一步,眼前突然闪过幻象——无数戴着青铜镯的人影正将村民赶向祭坛,为首的黑袍人转过身,露出与大祭司一模一样的青铜面具。
“别被雾气迷惑。”沐玄的寒渊剑突然横在她身前,冰蓝色的灵力劈开一道雾缝,“这些是残魂制造的幻境,用的都是你最在意的记忆。”
苏晚璃定了定神,才发现手中的凤渊剑不知何时已出鞘,剑身正泛着金红交织的光。她望着雾中那些熟悉的面孔——有镇北军的巡逻兵,有冰泉边牺牲的外祖母,甚至还有从未见过的母亲——心头突然一紧,握紧了剑柄。
“他们在用亲族幻象动摇你的心志。”沐玄的声音带着冰碴子般的冷冽,却稳稳握住她的手腕,“血誓雾的弱点是‘心之所向’,你越在意什么,幻象就越逼真。”
深入谷中三里后,瘴气突然稀薄起来。前方出现一片圆形的空地,中央立着块黑石祭坛,上面绑着十几个昏迷的村民,祭坛边缘刻着的符文正渗出暗红的血——与雪山祭坛的反向阵法不同,这里的符文是完整的顺时针排列,显然是在准备真正的献祭。
“终于来了。”一个年轻的声音从祭坛后传来,黑袍下露出半截银色的发带,“还以为圣女的转世要躲到天荒地老呢。”
那人转过身时,苏晚璃瞳孔骤缩——他竟穿着月巫族的白袍,胸前绣着象征长老身份的凤凰纹,只是那双眼睛里,翻涌着与大祭司如出一辙的浑浊。
“是你?”月璃失声惊呼,“你不是在圣地守卫战中失踪了吗?怎么会......”
“失踪?”白袍人扯下胸前的凤凰纹,露出底下的青铜镯,“我是去寻真正的‘道’了!老东西们守着没用的血誓等死,只有魔神大人能给我们永生!”他突然指向沐玄,声音变得尖利,“尤其是这种混血的守护者后裔,简直是献给魔神最好的祭品!”
沐玄的寒渊剑瞬间出鞘,却在触及瘴气的刹那发出悲鸣。他闷哼一声,左臂的绷带突然渗出鲜血,幻象再次涌来——这次是北境军营的帐篷,雪地里躺着无数士兵的尸体,每个尸体的胸口都插着寒渊剑。
“看到了吗?”白袍人笑得狰狞,“你的血脉本就不洁,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祸......”
“闭嘴!”苏晚璃的凤渊剑突然爆发出强光,金红色的火焰在半空凝成火墙,将幻象烧得一干二净,“他是不是守护者,轮不到你来说!”
沐玄在此时猛地回神,寒渊剑与凤渊剑交叉成锋,两道光芒同时撞向黑石祭坛。符文发出刺耳的碎裂声,被绑的村民身上突然亮起淡金色的光——那是历代圣女留在红月谷的守护印记,此刻竟与两人的灵力产生了共鸣。
“不可能......”白袍人踉跄后退,青铜镯在光中发出灼热的烫,“血誓明明只能由圣女血脉触发......”
“你忘了初代圣女与守护者的誓约。”苏晚璃的凤凰纹在眉心亮起,与沐玄手背上的冰纹同时发光,“守护从不是一个人的事,是血脉里的羁绊,是......”
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嘶吼打断。祭坛下的地面裂开,漆黑的触手破土而出,卷向离得最近的沐玄。苏晚璃纵身扑过去,凤渊剑斩断触手的瞬间,却见沐玄的左臂被另一条触手缠住——冰蓝色的灵力与黑气碰撞,竟发出皮肉烧焦的声响。
“沐玄!”
“快走!”沐玄将她猛地推开,寒渊剑反手刺入自己的臂膀,冰蓝色的灵力顺着伤口爆发,暂时逼退了黑气,“我体内的邪血能暂时牵制残魂,你带着村民......”
“要走一起走!”苏晚璃的凤渊剑突然插进祭坛中央,金红色的火焰顺着符文蔓延,将整个空地照得如同白昼,“月璃,带村民从东边的雾缝走,那里的瘴气被我用真火清干净了!”
火焰中,苏晚璃看到沐玄的冰纹正顺着伤口向心口蔓延,而他望着自己的眼神里,没有丝毫退缩。她突然想起外祖母的话——守护不是枷锁。原来所谓的血脉羁绊,从来不是彼此拖累,是明知前路凶险,仍愿意并肩前行的勇气。
当最后一个村民消失在雾中时,苏晚璃握住沐玄的手腕,凤凰真火与寒渊灵力在两人交握处融合,化作一道金蓝交织的光柱,直冲祭坛下的裂缝。
“以圣女与守护者之名,重封!”
“以寒渊与凤凰之誓,永镇!”
两道声音在红月谷中回荡,黑气发出不甘的嘶吼,却在光柱中渐渐消散。黑石祭坛开始崩裂,露出底下泛着金光的封印阵——那是初代圣女与守护者共同刻下的阵纹,此刻正与两人的血脉产生共鸣,在地面凝成完整的图腾。
瘴气散去时,夕阳的金辉穿透云层,落在布满裂痕的空地上。苏晚璃望着沐玄臂上渐渐淡去的冰纹,突然发现他的伤口处,正渗出与自己同源的金红微光。
“看来我们的血脉,比想象中更合拍。”沐玄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,却笑着伸手拂去她发间的灰烬。
苏晚璃望着他手背上与自己眉心呼应的纹路,突然笑了。远处传来月璃带着村民返回的呼喊,凤渊剑与寒渊剑在两人脚边轻轻嗡鸣,仿佛在为这跨越千年的重逢与守护,奏响最温柔的余音。
只是她没看到,沐玄转身时,藏在袖中的手正死死攥着那块雪莲,指缝间渗出的血珠,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