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三的日常像被按下了快进键。开学典礼的喧嚣刚落定，各科试卷就如雪片般飞来。温苒端坐在靠窗的位置，阳光透过玻璃在她摊开的物理习题集上投下明亮的光斑。她握着笔，字迹工整清晰，思路流畅地解着复杂的力学题。完美的侧影，专注的神情，是老师眼中标准的优等生模板。
江言澈就坐在她旁边，存在感强得让人无法忽视。他一条胳膊随意地搭在温苒椅背上，另一只手转着笔，那支笔在他修长的指间翻飞，快得只剩下残影。他面前摊着同一本习题集，但空白得像是新发的。他似乎对窗外操场上体育课的喧闹更感兴趣，偶尔和前排的男生交换一个眼神，或者对后排女生礼貌性求助的问题报以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解答。
“这道题，辅助线这么做是不是更简单？”一个甜美的声音响起，是坐在江言澈斜后方的文艺委员林薇，她微微探身，将一本摊开的练习册递过来，指尖点在江言澈空白的页面上。
江言澈侧过脸，那抹招牌的阳光笑容立刻上线。“嗯？我看看……”他身体微微后仰，凑近林薇的练习册，眼神专注，声音温和，“对，这条辅助线确实能简化很多步骤，思路不错。”他拿起笔，在林薇的练习册上飞快地画了几笔，动作潇洒利落。
温苒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。她没转头，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的习题集上，但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拉出一道短促的深痕。心里的小人儿已经架起了放映机：
【镜头一：江言澈侧脸特写，笑容迷人，眼神“深情”地凝视着林薇的练习册（内心OS：这题老子闭着眼都能做，但看在你虚心请教的份上…）】
【镜头二：林薇脸颊微红，眼神崇拜（内心OS：江同学好帅好温柔！）】
【镜头三：温苒面无表情，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一个洞（内心OS：江·中央空调·言澈，启动！服务范围：全班女生，尤其不包括同桌。）】
“温苒，这个受力分析图……”江言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，带着点惯有的戏谑，打断了温苒的内心小剧场。他不知何时已经转回了身，身体微微倾向她这边，手指点在她刚画好的受力分析图上，“这里，摩擦力方向是不是反了？”
温苒心头一跳，猛地抬眼。他的脸离得很近，那双自带深情的眼睛正看着她，嘴角噙着一丝笑意，仿佛刚才那个耐心辅导林薇的人不是他。温苒甚至能闻到他校服上干净的皂角味，混合着一点阳光晒过的暖意。
她迅速垂下眼睫，看向自己画的图。该死，真是反了。她引以为傲的物理，居然在他面前出了这种低级纰漏。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爬上心头，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温和表情。“嗯，是我疏忽了，谢谢提醒。”她声音平稳，拿起橡皮，将那根画错方向的箭头仔细擦掉，重新画上正确的。
江言澈看着她白皙的侧脸和微微抿起的唇线，眼底的笑意加深，带着点得逞后的愉悦。“客气什么，温老师。”他拖长了调子，身体却没有挪开，反而更凑近了些，看着她在图上修正，“你看，这样才对嘛。”
温苒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的发丝，痒痒的。她握着笔的手心有点潮，努力维持着镇定，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图纸上，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值得研究的东西。心里的小人儿却在咆哮：【江言澈！离我远点！你的“中央空调”冷气吹到我了！】
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终于响起，像一声解放的号角。教室里瞬间沸腾起来，桌椅碰撞声、书包拉链声、兴奋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。
温苒有条不紊地收拾好书包，刚站起身，就感觉书包带被人轻轻勾了一下。
“喂，温小苒，”江言澈已经背好了书包，单肩挎着，长腿一迈就挡在了她面前，脸上是那副阳光无害的笑容，“顺路，一起走？”
温苒抬眸看他，眼神平静：“不用了，我还有点事，你先走吧。”她要去学校后门的小树林，那里有一窝她偷偷喂养了很久的流浪猫。这是她独处的秘密时光，不想被任何人打扰，尤其是江言澈。
“有事？”江言澈挑眉，眼神在她脸上探究地扫了一圈，随即又露出那种了然于胸的笑容，“哦——我知道了。是不是去……”他故意拖长了声音，俯身凑近她耳边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，“……后门喂猫？”
温苒呼吸一滞，猛地抬头看他，眼底闪过一丝真实的惊讶。他怎么知道？
捕捉到她脸上那瞬间的破功，江言澈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，带着点恶作剧成功的得意。“巧了不是，”他直起身，耸耸肩，语气轻松自然，“我也去。昨天看见‘乌云盖雪’好像有点打喷嚏，去看看。”
乌云盖雪是那窝猫里一只黑白相间、脾气最傲娇的大猫，也是温苒最喜欢画的对象之一。他居然连猫的名字都记得这么清楚？温苒心里的小人儿瞬间警铃大作：【这家伙什么时候跟踪我？！不对，他也在喂猫？那个对谁都温柔体贴的江言澈，会记得一只流浪猫打喷嚏？】
心里翻江倒海，温苒面上却只是微微蹙了下眉，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疏离：“是吗？那你去吧，我……我改天再去。”说着就要绕过他。
“别啊，”江言澈长腿一伸，轻松地再次挡住她的去路，他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，眼神却带上了点不容置疑的意味，“猫粮我都买好了，双份的。再说了，天快黑了，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。”他晃了晃手里不知何时变出来的一个印着卡通猫爪的小袋子。
温苒看着他手里那个和他本人气质极其违和的猫粮袋，再看看他脸上那副“为你好”的真诚表情，一时语塞。这家伙，真是……无孔不入。
最终，温苒还是没能拗过他。两人一前一后，保持着微妙的距离，穿过喧嚣的校园，走向僻静的后门小树林。
夕阳的余晖给树林镀上一层暖金色。熟悉的灌木丛后，几只毛茸茸的小脑袋警惕地探了出来。看到温苒，其中一只小橘猫立刻“喵呜”一声，欢快地跑了过来，亲昵地蹭她的裤脚。
温苒紧绷的神经在看到猫咪的瞬间放松了一些。她蹲下身，从书包侧袋里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猫粮小碗，又拿出江言澈递过来的那袋，倒了一些进去。小橘猫立刻埋头苦吃起来。
江言澈也蹲在她旁边，动作有些生疏地撕开包装袋，将猫粮倒进另一个干净的塑料盒里。那只叫“乌云盖雪”的黑白猫警惕地看着他，没有立刻上前。
“啧，还是这么不给面子。”江言澈低声嘟囔了一句，语气里没有不耐烦，反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。他伸出手指，试探性地往前递了一小撮猫粮。
乌云盖雪高傲地撇开头，尾巴甩了甩。
温苒看着这一幕，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。她拿起自己的猫粮碗，放到离乌云盖雪更近一点的地方，轻声唤着：“乌云，过来。”
或许是熟悉温苒的声音，乌云盖雪犹豫了一下，最终还是抵不住食物的诱惑，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过来，开始矜持地进食。
江言澈看着温苒专注喂猫的侧脸，夕阳的金光勾勒着她柔和的轮廓，长睫毛低垂，神情是难得的放松和温柔，不再是那副完美的、带着距离感的面具。他看得有些出神，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，像融化的蜜糖。
温苒喂完自己的猫粮，正准备收拾东西，忽然感觉脚踝一紧。低头一看，是那只小橘猫，正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，爪子还不小心勾住了她的白色帆布鞋鞋带，把原本系得好好的蝴蝶结给扯松了。
“哎，别闹。”温苒轻声呵斥，想把脚抽回来，小橘猫却以为她在跟它玩，抱得更紧了，还伸出小舌头舔她的袜子。
温苒有点哭笑不得，刚想弯腰去解救自己的鞋带，旁边伸过来一只手。
江言澈已经利落地蹲在了她面前，挡住了夕阳的光。他什么也没说，只是自然地伸出手，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拂开小橘猫捣乱的爪子，然后捏住了那两根散开的白色鞋带。
温苒整个人僵住了。
她能清晰地看到他头顶的发旋，看到他低垂的眼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，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自己脚踝上方动作着。他的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她脚踝裸露的皮肤，带来一阵细微的、令人心悸的电流。他系得很认真，像是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，一个标准的、紧实的蝴蝶结很快成形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，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，和小猫咪满足的呼噜声。温苒甚至能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，咚咚咚地敲打着耳膜。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。
系好鞋带，江言澈抬起头。夕阳的余晖正好落在他脸上，将他深邃的轮廓映得格外清晰。他的目光撞上温苒有些慌乱的眼神，那双天生含情的眼睛里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，带着一种专注的、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深邃。嘴角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、极其浅淡的笑意，不同于平时那种阳光灿烂的招牌笑，更像是一种……心满意足的弧度。
“好了。”他声音低沉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，目光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，随即若无其事地站起身，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，仿佛刚才那个蹲下为她系鞋带的人不是他。
“走吧，天快黑了。”他率先迈开步子，走向树林外。
温苒还蹲在原地，看着脚踝上那个系得一丝不苟的蝴蝶结，又看看江言澈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树林边缘的光影里。夕阳的暖意似乎还停留在被他指尖擦过的皮肤上，灼得人心慌。
她慢慢站起身，抱起还在蹭她的小橘猫，指尖无意识地挠着它软乎乎的下巴，目光却有些失焦。
心里的小人儿这次彻底宕机了，只留下一行反复刷屏的弹幕：
【江言澈……他刚才……耳朵是不是……红了？】
【第2章完】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