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烛燃尽最后一点光亮，沈清漪听见身侧传来压抑的咳嗽声，闷在喉咙里的震动像冻裂的枯枝轻响。帐顶缠枝莲纹在残光里模糊成灰影，成婚三个月，这是萧璟渊第七次宿在坤宁宫。
锦被上的松烟墨味混着地龙暖香，沈清漪翻了个身，脊背对着他，耳尖却捕捉着布料摩擦和刻意放轻的呼吸声。
"水。"
沙哑的声音惊得她心头一跳。瓷瓶坠地的脆响后是死寂，青瓷笔洗在青砖上洇开墨色污渍。
"不用劳烦娘娘。"萧璟渊扶着床柱起身，月光照见他下颌紧绷，脖颈泛着不正常的潮红。
"站住。"沈清漪赤脚踩在冰凉地板上，"把汤喝了。"
萧璟渊回头，目光落在她光裸的脚踝："地上凉。"
"那是父亲从长白山带来的老山参。"她走近时闻到他身上花蜜甜香，"柳才人宫里的桂花蜜，殿下很喜欢？"
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："清漪，你非要这样吗？"
"三年之约，殿下忘了？"
他一拳砸在柱子上，梁上积灰簌簌落下："我没忘！"
剧烈咳嗽打断争执，沈清漪抢过他捂嘴的帕子，月白锦帕上几点猩红刺得她指尖发颤。
"你在担心我？"萧璟渊抓住她手腕，烫人的呼吸喷在耳廓。
"我只是不想刚成亲三个月就做寡妇。"
"她是父皇的人。"他突然低语，"父皇忌惮沈家军功，柳如烟是眼线。"
沈清漪心头一震，转身欲走却被他从身后抱住。他胸膛烫得惊人："别走......这三年，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。"
第二日沈清漪被喧闹吵醒，画春脸色发白："娘娘，柳才人没了，脸色发青不像急病......"
"昨夜殿下去了哪里？"
"一直和娘娘在一起啊。"
萧璟渊突然牵着个五六岁男孩进门："这是萧念安，我的儿子。"
沈清漪执笔写下"和离"二字，被他撕得粉碎："我不准！"
"陛下驾到——"
皇帝扫过三人，目光落在萧念安身上："念安就养在坤宁宫，这是朕的旨意。"
沈清漪看着萧璟渊的背影："你欠我的，总有一天要还。"
\[未完待续\]残阳如血时，淑妃的凤辇碾过坤宁宫门前苔藓。沈清漪蹲在廊下教萧念安认蚂蚁，指尖触到孩子滚烫的后颈。
"妹妹好兴致。"淑妃扶着宫女走来，鎏金点翠凤钗泛着冷光。
萧念安突然蜷缩咳嗽，太医银针拔出时凝着乌黑血珠："小公子中了毒！"
"母妃......药......"孩子抓着沈清漪衣袖眼睛翻白。
淑妃掩唇轻笑："妹妹怎么能给小公子乱吃药？"掌事太监捧着半块桂花糕上前，"御膳房说这是今早坤宁宫取走的。"
铁甲铿锵声中，禁军统领带人围住宫殿。沈清漪抱着逐渐僵硬的孩子起身，血迹在明黄裙摆上开成红梅。
"安儿！"萧璟渊持剑冲来，剑锋擦着她耳边钉进廊柱，"是你做的？"
沈清漪抚上他握剑的手，引剑锋向自己心口："你信吗？"
剑锋没入寸许，她眼中映着漫天晚霞："萧璟渊，欠我的，拿命来还。"
"传朕旨意，太子妃沈氏谋害皇长孙，打入冷宫。"
冷宫铁门吱呀关上时，沈清漪从发髻拔下金簪，在密道入口石壁刻下血字。远处传来禁军换防脚步声，御书房内，淑妃正将罂粟花纹的密信呈给皇帝。金簪尖端刺入掌心，血珠沁出时，石壁暗格轰然洞开。沈清漪将昏迷的萧念安塞进密道，转身时撞进一堵滚烫的胸膛。
“想去哪？”萧璟渊攥住她染血的手腕，指腹摩挲过金簪刻下的“还”字，喉结剧烈滚动，“方才在殿外，为何不让我一剑刺死你？”
沈清漪盯着他染血的衣襟——方才禁军换防的空档，他竟暗中用匕首划开掌心，将自己的血混进萧念安唇边。此刻男人指缝仍在渗血，落在青砖上，与她的血珠汇成细小溪流。
“殿下不是想知道真相么？”她忽然笑出声，指尖抚上他佩剑的吞口，“御书房暖阁第三块地砖下，藏着淑妃与柳才人的密信。”
远处传来禁军踹开偏殿房门的巨响。萧璟渊突然打横抱起她，发间紫金冠蹭得她脸颊生疼。密道石门缓缓闭合时，沈清漪看见淑妃的凤钗掠过长廊，鎏金在火把映照下泛着毒蛇般的冷光。
“咳咳……”萧念安在暗格里惊醒，小手抓住沈清漪的衣袖，咳出的血丝沾在她袖口，“母妃说……桂花糕里有蜜饯……”
萧璟渊的手臂骤然收紧。暗道深处传来滴答水声，沈清漪摸到他腰间的玉佩——那是三年前上元节，他混在沈家军里，用半个月军饷换来的暖玉。此刻玉上的并蒂莲被体温焐得发烫，倒像是活物在掌心跳动。
“抓住他们！”禁军统领的嘶吼顺着通风口灌进来。萧璟渊突然将沈清漪和孩子推进暗格分支，自己转身迎向火光：“顺着水道走，出了宫去西郊密林找沈老将军。”
“那你——”
“我欠你的，自然要还。”他扯开她发髻上的珍珠步摇，塞进她掌心，“这珠子能打开沈家军的信符。告诉老将军，东宫的兵符，一直藏在他送我的那支狼毫笔里。”
暗格石门合拢的刹那，沈清漪听见刀剑相击的脆响。萧念安突然指着她掌心，那里的珍珠步摇正渗出暗红汁液，在孩子稚嫩的掌心晕开诡异的桃花纹——那是沈家军独有的血沁玉，遇至亲之血方能显形。
水道里飘来桂花香，甜腻中裹着淡淡的杏仁苦。沈清漪抱紧怀中孩子，忽然想起昨夜他发烫的胸膛，想起他咳在帕子上的血，想起他说“这三年不会再让你受委屈”时，袖口渗出的药渣粉末。
暗河尽头透进微光，萧念安的咳嗽声突然止住。沈清漪低头，看见孩子唇边凝着晶亮的糖霜，正是方才那块被指为毒饵的桂花糕碎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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