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,王家人都睡熟了,灶房的油灯还亮着一点微光。
澈琉靠在墙角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墙壁,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帮衬这个家。
王大有夫妇的善意像冬日里的炭火,暖得人心头发烫,可家里的窘迫也显而易见——补丁摞补丁的衣裳,掺着糠麸的杂粮粥,还有王林每天天不亮就进山砍柴的身影,都在提醒她,这里的日子有多难。
“混沌珠,”
她在心里唤道,“有没有办法能赚点钱?总不能一直白吃白住。”
混沌珠的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困意:“你忘了自己啥修为了?圣人境啊,搁这凡界,捏块石头都能变金子。”
“不行。”
澈琉立刻否决,“太扎眼了,会引来麻烦。”
她被这方世界压制,这次不想麻烦天道,总要学会自己自力更生,虽然无法动用圣人境的全力,但眼界还在。
这凡界灵气稀薄,突然出现黄金,只会招来祸端,反而会害了王家。
“那简单,”
混沌珠打了个哈欠,“这附近山林里肯定有草药吧?你用灵识扫一圈,找些年份久点的,或者凡人不认识的珍稀品种,拿到镇上药铺去卖,既不显眼,又能换钱。”
澈琉眼睛一亮。
这主意可行。
她虽被压制在踏天境,但灵识的范围远超凡人,别说找草药,就是地底埋着的矿石都能看得一清二楚。
“而且啊,”
混沌珠补充道,“王林不是想进恒岳派吗?那派里收弟子要看根骨,更要看诚意——说白了就是得有拜师礼。
你找些值钱的草药,既能改善生活,说不定还能帮他凑拜师礼呢。”
这点倒是她没想到的。
澈琉想起白天李秀兰说的话,王林想去修仙,为的就是让家里人过好日子。
若是能帮他离目标再近点……
第二天一早,王林刚背着柴刀出门,澈琉就找了个借口,说想跟着去山里认认野菜,也能帮着拾些枯枝。
李秀兰本不放心,但架不住她软磨硬泡,最后叮嘱了句“千万别走远”,才让她跟着去了。
进了山,王林依旧话少,只顾埋头砍柴,偶尔回头看一眼,确认她没掉队。
澈琉假装在旁边挖野菜,灵识却早已像一张大网,悄无声息地铺展开来。
山林里的草木在她灵识中无所遁形——哪棵树下长着三百年的野山参,哪块岩石缝里藏着能治外伤的“血灵草”,甚至连溪水里游动的鱼,都能看清鳞片的纹路。
“左边三十步,有株五十年的何首乌。”
混沌珠在她脑海里当起了向导。
澈琉不动声色地走过去,假装是偶然发现,用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挖出来。
何首乌的根茎粗壮,带着淡淡的灵气,在凡界已是难得的珍品。
“前面小溪边,有几株‘凝露草’,凡人以为是杂草,其实能安神,药铺最爱收这个。”
她又顺着指引,采了一小捆凝露草,叶片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,看着平平无奇,却比普通草药值钱十倍。
一上午下来,她的小竹篮里已经装了不少“宝贝”,有能强身健体的老山参,有能治咳疾的紫苑花,还有几株连混沌珠都说不出名字、但灵气浓郁的奇草。
王林砍完柴回头时,看到她篮子里的东西,皱了皱眉:“这些野草挖来干嘛?”
“这不是野草,是草药呀。”
澈琉举着何首乌给他看,“镇上药铺会收的,能换钱呢。”
王林显然不信,眼神里带着怀疑。
他在山里砍柴多年,从没见过这种“草药”。
澈琉也不解释,只笑着说:“下午我去镇上试试,说不定能换点粮食回来呢。”
下午,她借了李秀兰的布巾,把草药裹好,独自去了镇上。
药铺的掌柜起初漫不经心,可看到那株何首乌时,眼睛瞬间直了,又拿起凝露草闻了闻,连连称奇:“姑娘,这草药你从哪采的?都是好东西啊!”
最后,掌柜的给了她二十两银子,还说以后有好货都可以送来。
澈琉拿着沉甸甸的银子,心里踏实了不少——这足够王家吃上半年的了。
回到家时,王大有夫妇看到银子,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“六六,这……这真是卖草药换来的?”
李秀兰反复摩挲着银子,眼里满是不敢置信。
“是啊,运气好,采到了几株值钱的。”
澈琉笑着把银子递给李秀兰,“阿姨,以后我每天跟着王林进山,肯定能采到更多,到时候就能给叔叔阿姨做新衣裳,给王林凑拜师礼了。”
王林站在门口,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,又看了看那锭银子,喉结动了动,没说话,转身进了灶房,却默默多添了把柴,让灶里的火烧得更旺了些。
夜里,澈琉躺在炕上,听着窗外的风雪声,嘴角带着笑意。
混沌珠说:“行啊你,刚到就站稳脚跟了。不过提醒你,这只是开始,王林要进恒岳派,后面的坎还多着呢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澈琉在心里应道。
她能感觉到,这个世界的风雨,比之前的现代世界要烈得多,但看着王家夫妇的笑脸,看着王林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松动,她忽然觉得,这点风雨,不算什么。
至少,她能让这家人的冬天,先暖和起来。
有了第一笔银子打底,王家的日子明显松动了些。
李秀兰买了些白面,蒸了热腾腾的馒头,还割了块肉,炖了锅香喷喷的肉汤。
王大有喝着酒,看着炕上堆着的新布料,笑得合不拢嘴:“还是六六有本事,这日子啊,总算有盼头了。”
王林坐在角落,默默地喝着汤,眼神却比往常柔和了些。
自那以后,他进山砍柴时,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拉开距离,有时看到她在草丛里翻找草药,还会停下脚步等一等,甚至在她差点被树根绊倒时,伸手扶了一把。
“小心点。”
他的声音依旧低沉,却没了之前的冷硬。
澈琉笑着道谢,把刚采到的一株“赤血藤”递给他看:“这个能治跌打损伤,药铺说很值钱呢。”
王林瞥了一眼,没说话,却在转身时,悄悄把她身后的一根荆棘拨开了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澈琉的草药越采越多,种类也越来越珍稀。
她总能在别人忽略的石缝、树洞、甚至悬崖边找到宝贝——有时是能增强体质的“紫心草”,有时是能解毒的“七星莲”,甚至还找到过一株年份近百年的野山参,让药铺掌柜差点把眼镜都惊掉。
每次从镇上回来,她都会把银子交给李秀兰,看着家里的米缸渐渐满起来,看着王大有夫妇脸上的笑容多起来,心里就格外踏实。
而王林的拜师礼,也在悄悄攒着,已经够买一柄像样的入门法器了。
这天,两人刚进山,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呼救声。
循声望去,只见不远处的雪坡下,一个猎户模样的汉子被压在倒下的树干下,腿上淌着血,眼看就要冻僵了。
“救人!”
澈琉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。
王林紧随其后,眉头紧锁地看着那根粗壮的树干——凭他们两个,根本抬不动。
“用这个。”
澈琉从篮子里掏出一把刚采的“活筋草”,快速揉碎了敷在猎户伤口上,又看向王林,“你力气大,我们试试能不能把树干撬开。”
王林没犹豫,找了根结实的木棍当支点,用尽全力往下压。
澈琉也在另一边帮忙,两人合力,终于把树干撬开了一条缝。猎户疼得龇牙咧嘴,却还是咬牙爬了出来。
“多谢……多谢两位恩人!”
猎户捂着流血的腿,感激涕零。
“先别动,你的腿伤得不轻。”
澈琉又拿出些草药给他包扎,“我们送你出去。”
王林二话不说,蹲下身子:“上来,我背你。”
猎户有些不好意思,可看了看自己动弹不得的腿,还是红着眼圈爬了上去。
回去的路比来时难走得多,王林背着个成年人,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,额上的汗水很快结成了冰。
澈琉在旁边扶着,帮他拨开挡路的树枝,偶尔递块干粮给他。
“累吗?”
她轻声问。
王林喘着气,却摇了摇头:“没事。”
把猎户送回家时,天色已经擦黑。
猎户的家人又是感激又是后怕,非要留他们吃饭,还塞给他们一袋干粮。
王林推辞不过,只好收下了。
往回走的路上,雪又开始下了。
澈琉看着王林被汗水浸湿的后背,忽然说:“王林,你其实不是嘴笨,也不是心冷,对不对?”
王林的脚步顿了顿,没回头,也没说话。
“你只是……不习惯表达。”
澈琉跟上他的脚步,声音很轻,“就像你帮那个猎户,就像你每天进山砍柴,就像你悄悄把玉米饼推给我……我都知道。”
王林的耳尖在风雪里微微泛红,沉默了许久,才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这声“嗯”很轻,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澈琉心里,漾开圈圈涟漪。
她知道,这个倔强的少年,正在慢慢对她敞开心扉。
回到家,李秀兰已经把饭做好了。
王林脱下湿透的外套,刚想坐下,就被澈琉拉住了:“先烤烤火,别着凉了。”
她把他按在灶膛边的小板凳上,又拿了条干毛巾给他擦头发。
王林的身体僵了僵,却没躲开。
火光映在他脸上,能看到他微微泛红的耳根。
“今天多亏了你们俩。”
王大有喝着酒,感慨道,“那猎户是镇上张屠户的亲戚,回头肯定得好好谢咱们。”
李秀兰也笑着说:“咱们铁柱和六六,真是心善的好孩子。”
澈琉看着王林低头烤火的样子,忽然觉得,这修仙界的日子,虽然清苦,却比想象中更有温度。
而她和王林之间,似乎也有什么东西,在这烟火气里,悄悄滋长着。
混沌珠在她脑海里哼了一声:“别光顾着乐,恒岳派的入门测试就快开始了,有你忙的。”
澈琉笑了笑,没说话。
她知道前路不会平坦,但只要身边有这个沉默却可靠的少年,再难的坎,她也有信心一起迈过去。
毕竟,日子是慢慢过出来的,感情是慢慢暖出来的,不是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