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意渐浓时,财神殿的金桂开了,细碎的花瓣落满窗棂,混着殿内的金气,香得沁人心脾。
澈琉总爱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,看赵公明处理那些被拖延了许久的卷宗。他如今倒也偶尔理事,只是总把案几搬到廊边,一边看文书,一边看她。
“卿卿,这处的税银调度,你觉得该如何?”
他扬了扬手里的金册,眼底带着笑意。
澈琉正用金簪拨弄着混沌珠——这珠子最近迷上了滚金粉,把自己弄得金灿灿的,活像颗大号金丸。
她闻言抬头,瞥了眼金册上的数字,随口道:“让他们把三成换成糖糕,送到贫民窟去。”
赵公明失笑:“哪有拿糖糕抵税银的?”
“怎么没有?”
澈琉挑眉,“钱是死的,人是活的。那些孩子怕是一辈子没尝过甜,比金子金贵多了。”
赵公明看着她眼里的认真,忽然放下金册,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,握住她的手:“好,就依你。”
旁边的混沌珠不乐意了,用光球撞了撞她的手背:“糖糕哪有金子好!能吃吗?能攒吗?”
澈琉敲了敲它的球:“吃货,懂什么。”
自那以后,财神殿的政令渐渐变了些味道。
有时是把过剩的丝绸做成棉衣,有时是让粮商低价售卖陈米,甚至有次,赵公明真的让人用一车糖糕,换了偏远小镇的半年税银。
四位财部神起初咋舌,后来见那些地方的财运竟渐渐兴旺起来,才慢慢悟了——原来财气不止是堆积的金银,更是人间的烟火气。
夜里,澈琉趴在软榻上,看着赵公明清点混沌珠捡来的金子。
那些金屑金粒被他分门别类,堆成小小的金山,闪着温润的光。
“你说,我们会不会一直这样?”
她忽然问,声音轻轻的。
赵公明放下手里的金锭,走到榻边,俯身吻了吻她的后背:“你想怎样,就怎样。”
他的气息落在肌肤上,带着金桂的香。澈琉转过身,勾住他的脖颈:“我想……等这桂花落了,去看看你说的紫芝崖。”
“好。”
赵公明低笑,“再带你去看东海的珍珠,昆仑的玉树,还有……”
他顿了顿,眼底漾着温柔,“我以前练剑的地方。”
混沌珠在角落里插嘴:“那我要带着我的金子一起去!”
两人相视一笑,没理会那颗财迷珠子。
帐幔垂下,金桂的香混着金气与檀香,在殿内弥漫开来。
窗外的月光正好,落在满地的金辉上,也落在交缠的身影上。
这洪荒岁月漫长,可只要身边有彼此,有这颗吵吵闹闹的混沌珠,连流逝的时光,都变得像裹了蜜似的,甜得让人舍不得眨眼。
至于那些未来说不准的变数?
管它呢。
此刻的温柔与缠绵,才是最该握紧的珍宝。
桂花落尽时,赵公明果然兑现承诺,带着澈琉和混沌珠离了财神殿。
紫芝崖比澈琉想象中更清幽,崖壁上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,崖下的空地上还留着些模糊的剑痕,显然是常年练剑留下的印记。
赵公明站在崖边,指尖拂过一块被剑气劈开的巨石,眼底闪过些遥远的回忆。
“以前总在这里练到月上中天。”
他侧头看她,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,柔和了轮廓,“师父说我性子太躁,让我对着崖壁练耐心。”
澈琉走到他身边,踩着那些浅淡的剑痕转圈:“那你练出耐心了吗?”
赵公明伸手揽住她的腰,低头在她耳边轻笑:“以前没练出来,现在……被你磨出来了。”
混沌珠没兴趣听他们说情话,正忙着用光晕刨石头——它听说洪荒古崖下常藏着金沙,这会儿正掘地三尺找宝贝,弄得满身泥灰,活像颗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土豆。
从紫芝崖出来,他们又去了东海。
龙王听说财神爷驾到,忙不迭地捧出珍藏的夜明珠,却见这位向来爱金的主神,只盯着身边女子眼底的光,对满盘珍宝瞧都没瞧。
“这些珠子,不及她半分亮。”
赵公明握住澈琉的手,语气认真,气得混沌珠在一旁直哼哼——明明夜明珠比金子还亮!
他们在昆仑山上看玉树开花,雪白的花瓣像碎雪般簌簌落下,落在澈琉发间,赵公明伸手替她拂去,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耳垂,引得她轻轻瑟缩。
风里都是玉兰花的香,混着他身上的气息,甜得让人心头发颤。
一路走走停停,混沌珠的“储物袋”越来越鼓,不仅有金子金沙,还多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——东海的珍珠、昆仑的玉髓、甚至还有西王母偷偷塞给它的蟠桃核(据说埋在土里能长出摇钱树)。
这日宿在一座凡人小镇的客栈,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。
澈琉趴在窗边看雨,赵公明从身后抱住她,下巴抵在她发顶。
“还想去哪里?”
他问。
“不跑了。”
澈琉转身搂住他的腰,脸颊贴着他的胸膛,“其实在哪里都一样,只要身边有你。”
赵公明低笑,吻了吻她的发顶:“那我们回去?”
“嗯。”
雨打在窗棂上,发出沙沙的响。
角落里的混沌珠抱着它的“宝贝”打盹,光球随着呼吸轻轻起伏。
客栈的烛火摇曳,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,温柔得像幅画。
其实洪荒再大,风景再多,都不及身边人的温度。
那些走过的路,看过的景,不过是为了证明——
无论在哪个时空,无论岁月如何流转,遇上了,便是此生。
回去的路,他们走得很慢。
赵公明牵着澈琉的手,混沌珠滚在他们脚边,偶尔停下来捡块亮晶晶的石头。
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金辉洒在身上,暖得像永恒。
回到财神殿时,殿外的金桂已抽出新的绿芽。
赵公明让人把偏殿收拾出来,改成了间暖阁,里面摆着澈琉喜欢的软榻,窗台上放着她从昆仑带回来的玉树盆栽,连地砖都换成了暖玉的,踩上去温温的,再不会像金砖那样凉脚。
澈琉看着这满室的妥帖,正想打趣他何时变得这般细心,却见他从袖中取出个锦盒,在她面前打开。
里面并非什么稀世珍宝,而是枚样式简单的金簪,簪头雕着朵小小的桂花,正是他们离殿前开得最盛的那一种。
金料不算特别出众,却被打磨得温润,显然是亲手做的。
“六六。”
赵公明握住她的手,指尖有些微颤,平日里掌管四海财路都未曾有过的紧张,此刻全写在了眼底,“这些日子,走了许多地方,看了许多风景,才明白……”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她脸上,认真得让人心头发紧:“我想把日子过得更实在些。”
澈琉挑眉,故意逗他:“哦?怎么个实在法?难道要每天数金子数到天亮?”
“不是。”
赵公明低笑,将那枚金簪取出来,轻轻簪在她发间,指腹摩挲着她的鬓角,“我想给你个名分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落在殿内,连角落里正数金粒的混沌珠都停了动作,竖着“耳朵”听。
“做我的神后,”
赵公明看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道,“不是玩笑,不是一时兴起。从今往后,这财神殿的一切,包括我,都是你的。”
澈琉脸上的笑意渐渐敛了,看着他眼底的郑重,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暖得发胀。
她抬手,指尖抚过那枚桂花金簪,触感温润,带着他的体温。
“赵公明,”
她忽然开口,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,“你知道神后意味着什么吗?要跟着你处理那些没完没了的账本,要应付四海八荒的神仙,还要……”
“不用应付。”
赵公明打断她,握紧了她的手,“账本有属神管,神仙有我挡着。你只需要……”
他低头,吻了吻她的唇角,“只需要留在我身边,做你自己就好。”
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,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也照在那枚桂花金簪上,泛着柔和的光。
混沌珠悄悄滚过来,用光球蹭了蹭澈琉的衣角,像是在催促。
澈琉看着赵公明眼底的期待,忽然笑了,踮起脚尖,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吻:“好啊。”
简单两个字,却让赵公明瞬间松了口气,眼底的紧张尽数散去,只剩下化不开的温柔。
他紧紧抱住她,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,声音带着点喟叹:“真好。”
殿内的暖玉地砖透着温意,玉树盆栽的叶子上沾着阳光,连空气里都飘着甜甜的味道。
混沌珠兴奋地在两人脚边转圈,光球上的金光亮得耀眼——以后它不仅有赵财神给的金子,还有神后撑腰了!
赵公明低头,看着怀里笑靥如花的人,发间的桂花簪轻轻晃动,忽然觉得,这洪荒岁月里,他攒下的所有金山银山,都不及此刻她点头的这一瞬,珍贵。
名分定了,日子还是照样过。
只是从那天起,财神殿的属神们发现,主神看那位姑娘的眼神,比以前更烫了;而那位姑娘唤“卿卿”时,尾音里总裹着点蜜似的甜。
至于那枚桂花簪,澈琉日日戴着,连睡觉时都舍不得取下。
毕竟那不是普通的金饰,是他许的一生,是他们往后漫长岁月里,最实在的牵绊。定下名分的消息传开时,四海八荒的神仙都有些意外——谁不知赵公明素来淡漠,眼里除了金银便是修行,竟会为了一介女仙立神后?
送礼的神仙踏破了财神殿的门槛,珊瑚玉树、夜明珠串、千年雪莲堆了满殿,连瑶池的西王母都遣仙娥送来了贺礼,是一对赤金打造的凤凰环,据说能保姻缘绵长。
澈琉看着满殿奇珍,转头对赵公明笑道:“这下好了,混沌珠的小金库又能添不少东西。”
正说着,混沌珠已经抱着个金元宝跑过来,光球上还挂着串珍珠,显然是刚从贺礼堆里扒拉的。
“六六当神后了!以后是不是有吃不完的金子?”
赵公明弹了弹它的光球:“再胡闹,就把你这些宝贝都充公。”
混沌珠立刻蔫了,抱着金元宝缩到角落,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数贺礼——光是摆在最外面的金锭,就够它数到明年开春了。
司财神进来禀报:“主神,诸神都在殿外候着,想参见神后。”
澈琉正把玩着那对凤凰环,闻言挑眉:“还要见我?”
“按例是该见见的。”
赵公明替她将凤凰环戴在腕上,赤金映着皓腕,格外好看,“不想见也无妨,我替你打发了。”
“还是见见吧。”
澈琉站起身,理了理裙摆,“总不能让人家说,赵财神的神后摆架子。”
她跟着赵公明走出内殿,殿外的诸神立刻躬身行礼,目光落在她身上,有好奇,有探究,却都带着敬畏。
澈琉大大方方受了礼,目光扫过众人,笑道:“多谢各位来贺,只是我性子懒,往后殿里的事,多半还是要劳烦各位。”
几句话说得得体又亲和,倒让不少准备看笑话的神仙暗赞——这位神后,看着娇俏,倒有几分气度。
等应酬完,澈琉累得瘫在软榻上,赵公明替她捏着肩,低声道:“累着了?”
“还好。”
澈琉往他怀里缩了缩,“就是觉得,当神后还挺麻烦的。”
“那便不当了。”
赵公明吻了吻她的发顶,“反正这位置,本来就是为你设的。”
澈琉笑了,抬头吻住他的唇。
帐幔缓缓垂下,将殿外的喧嚣都隔绝在外。
贺礼的光芒透过纱幔照进来,朦胧又温暖,像铺了层碎金。
混沌珠抱着新得的宝贝钻进榻底,决定今晚不捡金子了——六六当神后,是天大的喜事,它得好好睡一觉,明天再把这些宝贝都藏进最隐秘的地方。
夜深时,澈琉枕着赵公明的胳膊,听着他沉稳的心跳,忽然道:“卿卿,其实我以前总觉得,名分这东西没什么意思。”
“嗯?”
“现在才明白,”
她往他怀里蹭了蹭,声音软软的,“有了名分,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赖着你,再也不用怕别人说三道四了。”
赵公明低笑,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:“本来就是你的,谁也抢不走。”
月光从窗棂漏进来,照在腕间的凤凰环上,泛着柔和的光。
殿外的贺礼还在闪着光,却都不及帐内的温情耀眼。
往后的日子,或许还是会有没完没了的应酬,有各路神仙的打量,但只要身边有他,有那颗吵吵闹闹的混沌珠,有这满殿的金光与暖意,就什么都不怕了。
毕竟,他们的故事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