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神要在水沼泽宫开讲的消息是随着一阵清风传来的。彼时东华正帮澈琉梳理被风吹乱的长发，指尖穿过柔软的青丝，动作熟稔又温柔。
“父神要讲学？”他抬眼，琉璃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兴味，“正好，去看看。”
澈琉从他膝头坐直身：“你要去？”
“嗯，”他颔首，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，“总在碧海苍灵待着，修为进益慢。去听听父神的课，说不定能悟点什么。”
“那我也去。”澈琉立刻道，眼里闪着好奇的光，“我还没见过水沼泽宫呢。”
东华挑眉，把她重新揽回怀里，下巴搁在她发顶：“跟着我做什么？不怕我听课的时候没空理你？”
“不怕，”她往他怀里蹭了蹭，声音软软的，“我就在旁边看着你。”
他低笑，吻落在她发心。万年来这黏人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，不过……他喜欢。
水沼泽宫建在一片烟波浩渺的沼泽旁，宫阙隐在云雾里，透着古朴庄严。两人到的时候，已经来了不少年轻的上仙，三三两两地聚着说话，气氛热闹又不失规矩。
刚走没几步，就见迎面走来两个少年。一个红衣似火，眉眼带笑，浑身透着洒脱不羁；另一个一身玄衣，身姿挺拔，眉宇间带着沉稳正气。
“那不是折颜和墨渊吗？”澈琉眼睛一亮，拉着东华走上前，“早就听说过你们，我是澈琉。”
折颜笑着拱手，目光落在她身上，带着几分好奇：“久闻碧海苍灵有位姑娘，原来是你。我是折颜。”他说着，自然地伸出手。
澈琉也没多想，伸手与他轻轻握了握：“幸会。”
不过一瞬的触碰，旁边的东华脸色已经沉了沉。他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，将澈琉拉回自己身后，对着两人微微颔首，语气淡淡的：“东华。”
折颜挑了挑眉，看了看东华紧绷的侧脸，又看了看他攥着澈琉手腕的手，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，没再多说。墨渊则是沉稳地点了点头，算是打过招呼。
走到僻静处，澈琉才发现东华的脸色不太对，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胳膊：“怎么了？”
他没说话，只是低头看她，琉璃色的眸子里带着点委屈，又有点不悦，像只被抢了食的小兽：“你刚才跟他握手了。”
“啊？”澈琉愣了愣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吃醋，忍不住笑出声，“就握个手而已，你这醋吃得也太莫名其妙了。”
“不行，”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，眉头微蹙，“以后不准跟别人随便碰手。”
“好好好，”澈琉无奈地哄他，伸手揉了揉他的白发，像安抚闹脾气的孩子，“只跟你碰，行了吧？”
他这才满意，脸色缓和了些，却还是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，仿佛这样才能宣示主权。
澈琉看着他这副样子，忽然觉得，万年来他其实也没怎么变。还是会因为一点小事吃醋，还是会用这种别扭的方式表达在意。
她笑着，任由他牵着往前走。水沼泽宫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，远处传来其他少年上仙的说笑声，而身边人的掌心温热，一如万年来的每一个日夜。
看来这次水沼泽宫之行，不仅能听父神讲学，还能看他吃醋，倒也不算无聊。澈琉想着，偷偷瞟了眼身边抿着唇的少年，眼底的笑意更深了。
水沼泽宫的课业算不上轻松，父神讲学时常深入浅出，引经据典，听得众仙聚精会神。唯独东华和澈琉，总选在最后排的角落，多数时候都靠着柱子闭目养神，或是凑在一起低声说些旁人听不清的话。
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东华的白发上，泛着柔和的银辉。他侧着头，将澈琉圈在怀里，指尖无意识地在她手背画着圈。澈琉靠在他肩上，呼吸轻浅，像是睡着了，眼尾却悄悄弯着，藏着点促狭的笑意。
“……此乃混沌初开时的法则推演，诸位且听仔细。”父神的声音传来，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。
澈琉睫毛颤了颤，睁眼时恰好对上东华看来的目光。两人相视一笑，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——这点东西，昨夜缠缠绵绵间随口聊两句，便已通透。
偶尔父神提问，点到东华，他总能懒洋洋地起身，三言两语便直指核心，引得父神颔首称赞。轮到澈琉，她也只是浅浅一笑，言简意赅却句句在理，惹得前排的墨渊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，眼底带着几分诧异。
反观墨渊，永远坐在最前排，腰背挺直，听得极为专注，笔记记得工工整整，偶尔蹙眉思索，是父神眼中最省心的弟子。
而折颜，多半坐不住，要么偷偷往窗外看，要么对着难懂的课业唉声叹气。一堂课下来，他对着面前的玉简抓耳挠腮：“这什么跟什么啊？比酿酒难多了！”
东华听得心烦，从怀里摸出颗果子扔过去：“吵死了。”
折颜接住果子，瞪了他一眼：“你懂什么？这玩意儿比打架还费劲！”他看向旁边气定神闲的澈琉，“还是澈琉好，不像某些人，睡大觉都能考第一，气人！”
澈琉笑着没说话，指尖在东华手心里轻轻挠了挠，看他耳根微不可查地泛红，眼底的笑意更深了。
入夜后，寝殿的烛火总熄得很晚。
东华将澈琉按在榻上，吻落得又急又深，带着点白日里没处发泄的躁动。“今天父神夸你时，墨渊看了你三眼。”他闷闷地说，手却不老实。
澈琉被他弄得发痒，笑着推他：“吃醋吃到墨渊头上了？”
“不行，你是我的。”
窗外的月光漏进来一缕，照亮他眼底的占有欲，也映出她泛红的眼角。呼吸交缠间，课业的枯燥、讲学的沉闷，都成了这暧昧夜色里的背景音。他们像两只偷腥的猫，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，用最亲密的方式，消化着那些一看就懂的知识。
第二日上课，墨渊依旧是那个端坐前排的好学生，折颜照旧对着课业哀嚎，而东华和澈琉，又靠在角落睡着了，只是交握的手，握得更紧了些。
父神看着后排那两道交缠的身影，捋了捋胡须，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。也罢，资质天成，倒也不必强求章法。
水沼泽宫的日子，就在这看似散漫却暗藏甜蜜的节奏里，慢慢流淌着。
实战课的钟声敲响时，东华正把下巴搁在澈琉肩上，睡得昏昏沉沉。父神的声音穿透人群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：“东华，澈琉，醒醒。”
两人同时睁眼，眼底还带着点刚醒的迷蒙，却在看清场中架势时，瞬间清明过来。
“今日实战，两两对练。”父神目光扫过众人，最终落在澈琉身上，“澈琉，你便与瑶光切磋一番吧。”
人群中走出个穿金衣的少女，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光晕，正是天地间第一缕光所化的瑶光。她眉眼骄傲，看向澈琉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，显然没把这个总在课堂上睡觉的女仙放在眼里。
“请指教。”瑶光抬手，金光汇聚成剑，锋芒毕露。
澈琉微微一笑，身形轻晃，已避开她凌厉的第一招。两人缠斗起来，金光与澈琉周身的淡青色灵力交织，时而碰撞出刺眼的火花，时而化作两道残影在场中穿梭。瑶光的剑法刚猛直接，带着光的炽烈；澈琉的身法却灵动飘忽，像碧海苍灵的风，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攻击，又在不经意间反击。
不过百招，澈琉指尖凝出的灵力丝缠住瑶光的剑，轻轻一扯，金剑脱手飞出。她顺势上前一步，指尖抵在瑶光颈侧，笑意浅浅：“承让了。”
瑶光愣在原地，看着颈侧那截纤细的指尖，眼底满是难以置信，随即化为浓浓的不甘：“我输了……”
下一场，是东华对墨渊。
墨渊一身玄衣，手持长剑，身姿挺拔如松，气势沉稳。东华则依旧是那身紫衣，甚至没怎么正经摆架势，只随意地站在那里，白发在风里轻轻扬着。
两人甫一交手，便知是硬仗。墨渊的剑法大开大合，带着堂堂正正的凛然之气；东华的招式却刁钻诡谲，看似散漫，每一击都直逼要害。剑光交错，气劲四溢，看得周围众仙屏息凝神。这场打斗比刚才激烈得多，灵力碰撞的轰鸣响彻整个演武场，连地面都微微震颤。
最后一刻，东华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避开墨渊的剑锋，同时指尖点在他手腕上。墨渊的剑应声而落，他看着东华，眼底闪过一丝赞叹：“你赢了。”
东华只是淡淡颔首，目光早已飘向场边的澈琉，见她正笑着看自己，眼底瞬间漾开温柔的涟漪。
自这天起，瑶光像是着了魔，天天找澈琉切磋。
“澈琉，再来！”清晨的演武场，瑶光的金衣泛着光，战意十足。
澈琉无奈，却还是陪她过招。两人打了又停，停了又打，金光与青光交织，成了水沼泽宫一道常见的风景。
东华坐在旁边的石阶上，看着场中与瑶光缠斗的澈琉，眉头越皱越紧。瑶光看澈琉的眼神，那股子不服输里掺着的欣赏，怎么看怎么碍眼。
“打完了没有？”澈琉刚赢了一招，东华的声音就冷冷地飘过来，“该回去吃饭了。”
瑶光挑眉：“东华，你这是怕她累着，还是怕我赢了她？”
东华没理她，径直走到澈琉身边，伸手替她擦去额角的薄汗，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酸意：“跟她有什么好打的，手都酸了吧？”
澈琉看着他紧绷的侧脸，忍不住笑了，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：“吃醋了？”
他别过脸，耳根微红：“没有。”
“还说没有，”澈琉凑近，在他耳边轻笑道，“晚上回去，陪你打一场？”
少年的脚步顿了顿，眼底的阴霾瞬间散去，转身时已带上点不易察觉的期待，拉着她就往回走，连招呼都没跟瑶光打。
瑶光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，摸了摸鼻子，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。她撇撇嘴，又握紧了手里的剑——下次，一定要赢！
而被东华拉着往前走的澈琉，看着他泛红的耳根，忍不住笑出了声。这醋坛子，真是万年不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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