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像水沼泽宫的溪流，不急不缓地淌着。诛仙阵与苍何剑的对练成了演武场的常景，有时墨渊会站在远处看片刻，偶尔点评一句“剑势可再沉三分”，或是“阵法当留七分守势”，澈琉和东华总能听进心里，下次对练时便多了几分琢磨。
这日刚练完剑，少绾兴冲冲地跑过来，手里举着个陶罐：“看我弄来什么好东西！”
罐子一打开，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，带着点烈气。“魔族的‘焚心酒’，埋在岩浆下三千年才成的，尝尝？”
瑶光凑过去闻了闻，眼睛一亮：“这酒够劲！”
澈琉刚想摆手，就被东华按住了肩。他拿起旁边的空杯，倒了半杯递给澈琉，自己也倒了一杯，仰头饮尽，喉结滚动，眼底闪过一丝暖意：“尝尝，不算烈。”
澈琉抿了一口，酒液入喉带着点灼热，却很快化作暖流散开，倒真不难受。
少绾见了，也给自己和瑶光满上，四人坐在演武场的石阶上，就着晚风喝酒聊天。
“说真的，”少绾晃着酒杯，“等父神讲学结束，你们跟我回魔族玩玩？我那儿有比这更烈的酒，还有能跑赢风的魔狼。”
瑶光也道：“去我瑶光殿吧，那里的温泉能洗去灵力滞涩，对修行好。”
澈琉笑着刚要说话，就听东华淡淡道：“我们回碧海苍灵。”
“你这人真无趣。”少绾撇嘴，却也没再劝。
夕阳落尽，酒也喝得差不多了。少绾和瑶光互相搀扶着回去，脚步都有些虚浮，还在念叨着下次要比谁的酒量好。
东华扶着微醺的澈琉往回走，她靠在他身上，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，眼神比平时更软。
“头晕吗？”他低头问，声音放得很轻。
“不晕，”她摇了摇头，伸手搂住他的腰，“就是有点热。”
他解下自己的外袍，披在她身上，带着他的气息，隔绝了夜里的凉风。“下次不让你喝了。”
“不怪你，”她抬头看他，眼里映着星光，“是我自己想尝的。”
走到住处门口，澈琉忽然踮起脚尖，在他唇上亲了一下，带着酒的醇香。“东华，”她轻声说，“有你真好。”
少年的脚步顿住，眼底瞬间被温柔填满。他低头，吻住她的唇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珍重。
夜风温柔，带着草木的清香。苍何剑与诛仙四剑静静躺在屋里，仿佛也在倾听这夜色里的私语。有些情愫，不必说尽，便已融入骨血，随着每一个日夜的相伴，愈发深刻。
水沼泽宫的日子还在继续，却隐隐有了要结束的意味。但没关系，无论去哪里，只要身边有彼此，哪里都是家。
父神讲学结束那日，水沼泽宫的霞光格外沉郁。宴席还未散，就有仙官匆匆来报，天族边境与魔族起了冲突，战火已燃至忘川河畔。
少绾手里的酒杯“哐当”落地，酒液溅湿了红衣下摆。她猛地站起身，眼底的笑意瞬间褪去，只剩下冷冽的战意：“我回去。”
没人劝她。谁都知道，她是魔族少主，此刻的战场比任何宴席都重要。
“义兄，澈琉，”少绾回头，声音带着点沙哑，却依旧挺直着脊背，“等我打赢了，再找你们喝酒。”
东华颔首：“保重。”
澈琉走上前，将一枚玉佩塞到她手里：“这是碧海苍灵的护心玉，能挡三成灵力攻击。”
少绾捏紧玉佩，用力点头，转身时红衣翻飞，像一团燃烧的火，带着身后的魔族侍从，转眼消失在天际。
瑶光站在一旁，金衣在暮色里泛着冷光：“天族……我的族人也在军中。”她看向澈琉，“此战避无可避，我也该回去了。”
一场宴席，最终散得仓促。折颜看着空荡荡的门口，难得没说俏皮话，只叹了口气：“好好的，怎么就打起来了。”
墨渊眉头紧锁，转身对东华道：“我需即刻赶往边境，你……”
“我与澈琉同去。”东华打断他，语气坚定，“战火起时，没人能独善其身。”
澈琉握住他的手，指尖传来安稳的力量：“嗯，一起去。”
收拾行装时，澈琉将诛仙四剑系在腰间，苍何剑则被东华握在手里。剑身在烛火下泛着寒光，映着两人沉静的脸。
“少绾她……”澈琉想说些什么，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“她是魔族少主，有她的战场要守。”东华替她理了理衣襟，语气平静，“我们能做的，是不让战火蔓延，护着该护的人。”
夜色深沉，水沼泽宫的灯火一盏盏熄灭，只剩下他们寝殿的烛火还亮着。窗外的风带着凉意，像是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硝烟。
第二日天未亮，三人便启程前往边境。墨渊一身玄甲，身姿挺拔如旧；东华紫衣白发，手握苍何剑，眼神冷冽；澈琉站在他身侧，诛仙四剑在鞘中轻颤，蓄势待发。
路过忘川河畔时，隐约能听到远处的厮杀声。东华侧头看了看澈琉，她回握住他的手，轻轻点头。
无论前路有多少烽火，只要并肩而立，便无所畏惧。
万年烽火，染红了忘川河畔的每一寸土地。
澈琉的诛仙四剑不知饮了多少神魔之血，剑身上的纹路愈发暗沉，却在挥动时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。她的白衣早已被硝烟熏成灰褐，唯有眼底的光，始终清亮如初见。身旁的东华更是如一尊不败的战神，苍何剑所过之处，尸骸遍野，紫衣染血，却愈发衬得他眉眼冷冽，以杀止杀的狠戾里，藏着护她周全的决绝。
这一日，当最后一波魔族退去，天地间终于有了片刻的寂静。墨渊拄着剑，玄甲上的裂痕触目惊心；折颜的粉衣早已看不出原色，正忙着给伤员疗伤；瑶光的金衣破碎不堪，却依旧挺直着脊背。
而澈琉与东华并肩站在尸山之上，气息虽乱，眼神却稳如磐石。天道降下霞光，落在两人身上——东华以赫赫战功被封为“战神”，澈琉则是三界唯一的“女战神”。
接受册封的那一刻，澈琉识海中忽然传来一道古老而微弱的声音，来自沉睡万年的混沌珠：“此战结局已定……少绾将献祭自身，以魔族本源创造人族，平息两族战火。”
澈琉浑身一震，猛地转头看向魔族退去的方向。那个总是红衣似火、喊她“澈琉”、喊东华“义兄”的少女，那个会跟瑶光一起拔折颜羽毛、会捧着烈酒邀她共饮的少绾……要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吗？
“怎么了？”东华察觉到她的异样，握紧她的手，掌心温热而有力。
“没什么。”澈琉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，指尖微微发凉。
“累了吧？”东华替她拂去发间的血污，语气是万年未变的温柔，“先去休息，剩下的事交给我。”
澈琉点头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。她看着正在包扎伤口的墨渊，看着忙得团团转的折颜，看着沉默伫立的瑶光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——她要救少绾，不惜一切代价。
夜色降临，营地燃起篝火。澈琉借口巡查，独自走到僻静处，轻声问识海中的混沌珠：“有没有办法？不牺牲她，也能平息战火的办法。”
混沌珠沉默片刻，声音带着一丝迟疑：“有……却需以同等本源之力替代，且需人族自行诞生，而非外力创造……难如登天。”
“我不管多难。”澈琉的声音异常坚定，“告诉我，怎么做。”
识海中的混沌珠轻轻颤动，似在回应她的决心。而不远处，东华正站在篝火旁，看着她的背影，眼底闪过一丝疑惑——他的六六，好像有心事。但他没有上前打扰，只是默默站着，等她回头时，能看到他一直都在。
万年厮杀磨平了许多棱角，却磨不灭心底的羁绊。这场战争，不能以少绾的牺牲为终点。澈琉握紧腰间的诛仙四剑，眼神里多了一份无人察觉的决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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