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澈琉独自站在崖边,望着远处魔族营地的灯火。识海中的混沌珠仍在低语,诉说着替代献祭的苛刻条件——需以蕴含鸿蒙气息的本源之力为引,催生出真正属于天地自生的人族,方能绕过少绾的牺牲。
她轻轻抚摸着诛仙四剑的剑柄,指尖下的纹路仿佛在呼应她的心思。旁人只知她是新晋的女战神,却不知她早已走过无数个世界,鸿蒙境的修为。万年修为?于她而言,不过是漫长岁月里一次寻常的沉淀。
“以我万年修为为引,够吗?”她在心底问混沌珠。
“鸿蒙本源,远超凡俗。”混沌珠的声音带着一丝震荡,“足够了。但此举需瞒过天道,需在两族停战的瞬间动手,且不能有半分灵力外泄。”
澈琉颔首,眼底已没了犹豫。她转身往回走,恰好撞上前来寻她的东华。他身上的血腥味还未散去,紫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看到她时,眼神却瞬间柔和下来。
“在想什么?”他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,指尖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,“从册封后就不对劲。”
“在想少绾。”澈琉顺势靠在他怀里,声音闷闷的,“不想让她出事。”
东华收紧手臂,将她按在胸口:“我知道。但战事如此,有时由不得我们。”他顿了顿,语气愈发坚定,“我会想办法,哪怕与天族为敌,也不会让她白白牺牲。”
澈琉心中一暖,抬头看他。他眼底的执拗与当年在水沼泽宫护着她时一模一样。她踮起脚尖,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:“不用与天族为敌,我有办法。”
“什么办法?”东华皱眉,显然不信。
“你别管,”她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,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。但你得答应我,停战那日,无论看到什么,都要稳住,不要声张。”
东华看着她眼底不容置疑的笃定,虽满心疑惑,却还是点了点头:“好,我信你。”
接下来的日子,澈琉开始不动声色地准备。她每日如常与东华巡视防线,与墨渊商议战术,甚至还抽空听了折颜抱怨战场上的草药不够用。没人察觉到她的异常,只有识海中的混沌珠知道,她正在将万年修为凝聚成一缕微不可察的鸿蒙本源,藏在指尖。
这日,两族终于在忘川河畔达成停战协议。少绾一身红衣,站在魔族阵前,眼神决绝,显然已做好了献祭的准备。天族众仙屏息凝神,等着那注定的结局。
就在少绾要引动本源的瞬间,澈琉忽然动了。她看似随意地抬手拂过鬓角,一缕几乎透明的灵光悄然飞出,没入大地深处。同时,她对着少绾的方向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:“别做傻事,看脚下。”
少绾一愣,下意识低头。只见原本荒芜的河畔忽然冒出点点绿光,无数细微的生灵在光芒中诞生,他们有着与神魔相似的身形,却更显脆弱,正是混沌珠所说的“人族”。
“这是……”少绾震惊地看向澈琉。
澈琉冲她摇了摇头,示意她别说破。天地间响起天道的嗡鸣,似在确认这新生的族群。少绾的献祭因果已被替代,她身上的本源之力渐渐平息,脸色也恢复了红润。
东华站在澈琉身边,将这一切看在眼里。他没看懂那缕灵光是什么,却看到澈琉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,气息也弱了些许。他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,掌心的温度稳稳传来,像是在说“我在”。
澈琉回握住他,心头微暖。她能感觉到,万年修为离体并未伤及根本,鸿蒙境的根基稳如磐石,不过是需要几日调息罢了。
远处,折颜正咋咋呼呼地研究那些新生的人族:“这是什么生灵?看着怪有意思的!”墨渊则皱着眉,似乎在思索这天地异象的缘由。唯有少绾,看着澈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与感激。
一场注定惨烈的结局,终究被悄然改写。澈琉望着东华担忧的眉眼,笑了笑。有些秘密,她会永远藏在心底,但此刻身边有他,眼前有新生的希望,便已足够。
战后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,吹过忘川河畔。新生的人族在微光中蹒跚学步,而他们的故事,才刚刚开始。
战后的水沼泽宫重焕霞光,父神端坐于主位,看着阶下众人,声音温和却带着威严:“此战平息,人族新生,皆赖诸位之力。东华、澈琉,你们战功赫赫,以杀止杀护三界安宁,即日起,册封为东华帝君、澈琉帝君,共掌四海八荒。”
霞光落满身,澈琉与东华并肩谢恩。东华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,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,比起这帝君之位,他更在意的是她方才苍白的脸色是否好转。
父神又看向墨渊与瑶光:“你二人镇守边境,功不可没,封为战神,各掌一部天兵。”
两人领命谢恩,神色依旧沉稳。
议事提及东南西北八荒的分封,父神看向众人:“参战有功者,各得一荒,自行打理。”
折颜立刻摆手:“我可不要,天天处理琐事,哪有酿酒赏花自在。”
瑶光也道:“我性子糙,怕是管不好,还是留给更合适的人吧。”
墨渊淡淡颔首,显然也无意于此。
正说着,白止上神上前一步,笑容和煦:“既然墨渊战神、瑶光战神与折颜上神都不要,不如由我暂代打理?也好为帝君分忧。”他这话看似体贴,却想将三人辞让的三荒一并揽去。
众人还未开口,澈琉已微微一笑:“白止上神有心了,不过不必麻烦。他们不要的,我都要了。”
东华一愣,刚想拉她的手——他更想带着她回碧海苍灵,哪有心思管什么八荒——却被澈琉在袖中悄悄掐了一把。他瞬间会意,立刻改口:“嗯,阿琉说要,便都要了。”
折颜笑得促狭:“还是澈琉有魄力!”瑶光与墨渊也无异议,他们与澈琉交情深厚,自然信得过她。
于是最终定下,东华与澈琉本就该得的两荒,加上接手的三荒,共掌五荒。
回寝殿的路上,东华才不解地问:“要这么多荒做什么?多累。”他更想日日与她腻在一起,看海听风,哪耐烦处理那些繁杂事务。
“你以为白止是真心分忧?”澈琉斜了他一眼,语气冷了几分,“此战他寸功未立,却想一口吞下三荒,野心不小。今日敢觊觎这几荒,将来未必不会图谋到我们头上。”
东华的脸色沉了下来,眸色冷冽:“他敢。”
“防人之心不可无。”澈琉叹了口气,“只是五荒确实太多,我们俩哪打理得过来?”
东华握住她的手,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,忽然笑了:“怕什么?不是有墨渊和瑶光吗?他们虽不要封地,但是挺闲的。再者,折颜虽懒,却认识不少有才干的仙僚,找他帮忙便是。”
他顿了顿,低头在她耳边轻语:“实在不行,我们就挑两个最清净的荒住着,其他的扔给下属打理。反正……只要能跟你在一起,在哪都一样。”
澈琉被他说得笑了起来,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下巴:“就你主意多。”
窗外的月光正好,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。五荒的重担虽沉,却压不住彼此眼底的笑意。往后的日子或许会忙碌,但只要并肩而立,再难的事,也能化作相视一笑的默契。
回到太晨宫的第一晚,东华便攥着澈琉的手不肯放。烛火摇曳中,他指尖抚过她的脸颊,眉峰微蹙:“白日里脸色那样白,到底怎么了?”
澈琉靠在他怀里,听着他沉稳的心跳,笑了笑:“许是连日累着了,歇歇就好。”她没说修为离体的事,怕他担心。
东华将信将疑,却也没再追问,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些,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。
接下来的百年,两人倒真应了当初的话。澈琉心思缜密,亲自挑选信得过的仙僚,又从参战的有功之臣里提拔了一批新秀,手把手教他们处理五荒事务。东华则在一旁辅佐,偶尔出手震慑那些不安分的势力,两人配合得默契无间。
待底下人能独当一面,五荒事务渐渐理顺,他们才终于卸下重担,把琐事都交了出去。
这日午后,太晨宫的玉兰花落了满地。澈琉坐在窗边翻着书卷,东华忽然从身后将她抱起,大步走向内殿。
“东华!”她惊呼一声,手里的书卷滑落,却被他稳稳接住,随手丢在榻边。
“百年了。”他低头吻着她的发顶,声音带着压抑了许久的喟叹,“该歇歇了。”
殿门被他反手关上,隔绝了外面的天光。他将她放在铺着云锦的软榻上,俯身吻下来,带着隐忍多年的急切,却又格外珍重。
窗外的玉兰花瓣被风吹得簌簌作响,像是在为这独处的时光伴奏。她闭上眼,抬手环住他的颈,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,那些被事务填满的岁月仿佛瞬间倒流,回到了水沼泽宫的初遇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东华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,下巴抵着她的发顶,气息微乱。澈琉靠在他胸口,听着他依旧急促的心跳,脸颊发烫,伸手轻轻捶了他一下。
他低笑,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,声音沙哑:“还累吗?”
她摇摇头,往他怀里缩了缩,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草木香。
太晨宫的午后格外安静,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在殿内回荡。那些忙碌的岁月终成过往,此刻,他们只是彼此的东华与澈琉,在这漫长时光里,静静享受着独属于他们的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