讨名分

晨曦透过雕花窗棂，落在交缠的发丝上。澈琉睁开眼时，东华正支着肘看她，琉璃色的眸子里盛着晨光，温柔得像一汪春水。

“醒了？”他低头，在她眉心印下一个轻吻，带着清晨的微凉，“要不要再睡会儿？”

她摇摇头，刚想坐起身，却被他一把捞回怀里。“别动，”他闷声道，“再抱会儿。”

这百年忙着打理五荒，两人虽朝夕相对，却难得有这般松弛的时刻。他的怀抱宽阔又温暖，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，澈琉便也任由他抱着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他锁骨处的旧疤——那是万年前大战时留下的，如今已浅淡得几乎看不见。

“还疼吗？”她轻声问。

他握住她的手，放在唇边咬了咬，眼底闪过一丝狡黠：“现在不疼了，刚才……”

“闭嘴。”澈琉红了脸，伸手捂住他的嘴，却被他顺势含住指尖，温热的触感让她心跳漏了一拍。

殿外传来仙娥轻细的脚步声，在门口停住：“帝君，该用早膳了。”

东华头也不抬：“端进来。”

仙娥端着食盒进来时，见两人依旧相拥着靠在软榻上，连忙低下头，将托盘放在矮几上，匆匆退了出去。

“你看你，”澈琉推了推他，“被人看见了。”

“看见又如何？”他挑眉，低头在她颈间蹭了蹭，“你是我的帝后，亲自己的妻，天经地义。”

她被他逗笑，挣扎着起身洗漱。等两人坐在矮几旁用膳时，晨光已洒满了整座宫殿。东华剥了颗莲子递到她嘴边，忽然想起什么：“昨日收到折颜的信，说他新酿了‘忘忧酒’，邀我们去十里桃林小住几日。”

“好啊。”澈琉眼睛一亮，“正好也该去看看少绾，上次她说魔族新培育了一种会唱歌的花，还没来得及去瞧。”

“先去十里桃林，”他夹了块桂花糕给她，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，“回来再去魔族。”他可记得清楚，少绾那丫头总爱拉着澈琉说悄悄话，哪有两人独处自在。

澈琉看着他眼底的小心思，笑着点头：“都听你的。”

窗外的玉兰花又落了几片，飘在青石板上，像撒了一地碎雪。太晨宫的日子终于慢了下来，那些被搁置的时光，正等着他们一点点拾起，酿成更醇厚的甜。

前往十里桃林的路上，云车慢悠悠地飘着，澈琉靠在窗边看风景。下方的五荒大地一片安宁，田埂上有农人耕作，集市里人声鼎沸，正是她当年想要守护的模样。

“在想什么？”东华从身后拥住她，下巴搁在她肩窝，“看了一路了。”

“在想，百年前抢下这五荒，倒也值得。”她笑着回头，“你看他们过得多好。”

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，眼底漾开暖意：“是值得。不过更值得的是……”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，“现在能这样抱着你看风景。”

云车刚到十里桃林，就见折颜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粉衣，叉着腰站在桃树下，旁边堆着好几坛酒。

“可算来了！”他冲他们挥手，“再不来，我的酒都要被少绾偷喝完了！”

话音刚落，就见少绾从桃树后跳出来，手里还抱着个空酒坛：“谁说我偷喝了？我那是帮你尝尝味道！”

瑶光也在，正坐在石桌旁翻看着折颜新写的医书，见他们来了，抬头笑了笑：“你们再晚些，这坛‘忘忧酒’就真见底了。”

四人坐在桃花树下，倒酒聊天，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。折颜抱怨墨渊总来借他的珍稀药材，少绾说魔族的小崽子们总缠着她要天上的星星，瑶光则提起最近新练的剑法，说想找澈琉切磋切磋。

东华没怎么说话，只是不停地给澈琉剥着花生，偶尔在她耳边说句悄悄话，惹得她脸红。

酒过三巡，少绾忽然凑近澈琉，压低声音：“说真的，你俩现在是不是天天黏在一起？上次我去太晨宫，守宫门的仙娥都说，帝君恨不得把你揣在怀里带走。”

澈琉的脸更红了，刚想辩解，就听东华淡淡道：“不行吗？”

少绾被他噎了一下，冲瑶光挤眼：“你看你看，护食精本性难移！”

瑶光笑着摇头，没接话。折颜则趁机灌了口酒，嘀咕道：“秀恩爱，死得快……”

话没说完，就被东华一记眼刀射过来，顿时闭了嘴。

夕阳西下，桃花瓣被风吹得漫天飞舞。澈琉靠在东华肩上，看着眼前打闹的三人，忽然觉得，这样的日子真好。没有战火，没有算计，只有最亲近的人在身边，笑着闹着，把时光都过得软绵绵的。

“该回去了。”东华握住她的手，指尖微凉，“晚了路上会凉。”

“嗯。”她点头，起身与众人道别。

回去的云车上，澈琉困得打哈欠，靠在东华怀里渐渐睡着。他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，小心翼翼地替她拢了拢衣襟，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。

有些时光，不必轰轰烈烈，只需这样细水长流，便已足够。

夜色如绸，太晨宫的烛火映着相拥的身影。东华忽然收紧手臂，将澈琉往怀里带了带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，声音带着点刻意放软的喑哑。

“六六。”他喊她，尾音微微拖长，带着几分难得的委屈。

澈琉正把玩着他垂在胸前的一缕白发，闻言抬头看他：“怎么了？”

他却不看她，只盯着她耳畔的碎发，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，语气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：“我们……抱也抱了，亲也亲了，睡也睡了……”

话音渐低，他才抬眼望过来。昔日冷冽的琉璃眸此刻盛着星光，褪去了战场上的杀伐之气，也藏起了帝君的威严，只剩下直白的渴求。这副模样落在澈琉眼里，竟让她想起水沼泽宫时那个会护食的少年，只是此刻的他，眉宇间多了成熟男人的沉稳，这份刻意的“可怜”便更显勾人。

澈琉心头一跳，故意板起脸，指尖在他胸口轻轻戳了戳：“所以？你想干什么？”

东华捉住她作乱的手，放在唇边亲了亲，眼底的笑意藏不住，语气却愈发认真：“想讨个名分。”

他顿了顿，伸手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，上面雕刻着交缠的龙凤，正是他早年在碧海苍灵寻来的暖玉，打磨了万年，此刻递到她面前，温度恰好。

“做我的帝后，名正言顺的那种。”他看着她的眼睛，一字一句道，“不是父神册封的帝君，只是东华的妻。”

烛火在他眼底跳跃，映出从未有过的郑重。澈琉看着那枚玉佩，又看了看他故作可怜却难掩期待的脸，忽然笑了，伸手接过玉佩，指尖划过上面温润的纹路。

“早该讨了。”她踮起脚尖，在他唇上亲了亲，声音软得像棉花，“准了。”

东华的眼睛瞬间亮了，一把将她抱起，转了个圈，笑声低沉而愉悦，震得她耳膜发麻。殿外的月光似乎都变得更温柔了，悄悄爬上榻沿，看着相拥的两人，将这迟来的名分，裹进了漫漫长夜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