佛铃花谢了又开，转眼又是千年。
这日，澈琉正在礁石上翻晒草药，忽然听见东华在佛铃树下唤她：“六六，你看。”
她抬头望去，只见他指尖轻扬，苍何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，剑风过处，那些刚落的花瓣竟齐齐倒卷而回，重新缀满枝头，连颜色都比先前更艳了几分。
“你这剑招，倒是越来越花哨了。”她笑着走过去，伸手接住一片不听话的花瓣。
他收剑入鞘，从身后拥住她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：“只对你花哨。”
海风带着潮气拂过，远处传来仙鹤的唳鸣。折颜驾着鹤落在岸边，手里提着个巨大的食盒，嚷嚷着：“猜猜我带了什么？墨渊那闷葫芦新收的徒弟酿了果酒，味道竟不错，特意给你们送来尝尝。”
少绾和瑶光也跟在后面，少绾手里还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魔族，是她新认的干女儿，眉眼间竟有几分像她。
“快让姨母抱抱！”澈琉笑着迎上去，把小家伙搂在怀里。小魔族不怕生，伸手揪了揪她的发带，奶声奶气地喊：“漂亮姨母。”
东华在一旁看得眼热，伸手把澈琉和小家伙一起揽进怀里，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：“再漂亮也没我家六六漂亮。”
少绾在一旁翻了个白眼：“多少年了，还是这么护食。”
众人坐在佛铃树下，分食着折颜带来的点心，喝着新酿的果酒。小魔族缠着东华要听打仗的故事，他竟难得有耐心，捡了片花瓣当剑，慢悠悠地讲起万年前的烽火。
澈琉靠在瑶光身边，看着眼前的景象，忽然觉得时光仿佛从未流逝。他们还是当年的模样，只是眼角的细纹里多了岁月的温柔，眼底的锋芒藏进了安稳的日常。
“说起来，”折颜喝了口酒，“前两天去天庭，见着天君的小孙子了，虎头虎脑的，见了我就喊‘粉衣服爷爷’。”
瑶光笑了：“你这粉衣，倒成了四海八荒的标志。”
墨渊一直没怎么说话，这时忽然开口：“下月昆仑墟有论道会，你们去吗？”
东华看了看澈琉，她点头：“去看看也好，许久没回昆仑墟了。”
夕阳西下时，朋友们才告辞离去。小魔族趴在少绾肩头，已经睡熟了，手里还攥着东华给的那片花瓣。
澈琉站在岸边挥手，直到仙鹤的影子消失在天际，才被东华拉回怀里。
“在想什么？”他问。
“在想，”她仰头看他，眼底映着晚霞，“这样的日子，真好。”
他低头吻她，带着果酒的甜香：“会一直这么好下去。”
佛铃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，花瓣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。碧海依旧翻涌，苍灵树依旧繁茂，而他们的故事，还在这漫长岁月里，慢慢延续，没有尽头。
十万年后的碧海苍灵，佛铃花依旧岁岁盛放。这日，众人依约前来相聚，墨渊独自前来，玄衣染了些昆仑墟的尘土，他站在佛铃树下，看着满树繁花，眼底掠过一丝暖意——自收了十五个徒弟，每日被琐事缠身，这般清静倒是难得。
折颜来得稍晚，粉衣上沾着些奶渍，显然是刚从青丘带完娃赶来。澈琉看着他，眉头微蹙：“你的金光怎么淡了这么多？”
折颜愣了愣，下意识摸了摸周身，笑道：“许是最近偷懒，没怎么行善事吧。”
“不是偷懒的事。”澈琉语气认真，“你的功德在流失，再这样下去，压不住体内的魔性。”她顿了顿，“你没带青丘的小狐狸来？”
“这是你们的地方，带那群皮猴来干什么。”折颜避开她的目光，灌了口酒，声音含糊，“功德少就少吧，反正我也不在乎。”他心里却泛起苦涩——白浅那丫头出去闯祸，总爱打着他的名号，搅得三界不宁，功德不流失才怪。可这话他说不出口，怕被东华冷嘲，怕被众人笑话他管不好后辈。
这时，澈琉又看向瑶光。她坐在石凳上，脸色透着不正常的潮红，气息也有些不稳。“你最近是不是不太舒服？”澈琉走过去，指尖搭上她的脉，“似有情劫缠身，且劫数不轻。”
瑶光猛地抬头，眼底闪过慌乱，随即强作镇定：“许是最近修炼岔了气，不碍事。”她心里却清楚，自搬到墨渊住处附近，那颗沉寂的心便总被牵动，想来是躲不过的情劫。
澈琉见她不愿多说，便不再追问，转而看向虚空，冷喝一声：“滚出来！”
话音落，天地间骤然一静，墨渊、折颜等人皆是一惊——谁都知道天道无形，寻常仙神连感应都难，澈琉竟能直接喝令？他们这些受天道规则束缚的存在，此刻更能感受到那声喝令中蕴含的威压，远超他们认知的境界。
片刻后，一个拳头大的小光团从虚空中飘出，颤巍巍地停在众人面前。
“天道……怎么成了这副模样？”少绾忍不住开口，她虽性子跳脱，却也知道天道的威严，哪曾见过这般小巧的光团。
小光团晃了晃，声音带着稚气：“我回溯了时空，耗损了太多本源，只能维持这形态，目前在休养生息中。”它顿了顿，道出惊天秘闻，“当年少绾献祭创人族、折颜功德流失、瑶光情劫、甚至未来墨渊会收白浅为徒并动情、东华会为白凤九剖心……这一切，都是白止搞的鬼！”
“是他？”东华眸色一沉，“他篡改因果？”
“不止。”小光团气愤道，“他当年觊觎五荒不成，便暗中布局，故意败坏折颜名声，引瑶光入情劫，甚至想借青丘狐狸扰乱三界，好趁机夺权。如今他竟自称‘帝君’，占着一荒之地，从未受过天道册封！”
澈琉冷笑：“我就说他野心不小，当年抢五荒果然只是开始。”
众人面面相觑，皆是震怒。
“这老狐狸，竟敢算计到我们头上！”少绾拍案而起，“我这就去掀了他的老巢！”
折颜也咬牙：“难怪青丘那几个小的越来越无法无天，原来是他在背后纵容！等着，我这就把狐狸们全赶出十里桃林，断了他的臂膀！”
瑶光深吸一口气，眼底闪过决绝：“情劫既因他而起，我这就搬离墨渊住处，断了这因果线，看他还怎么算计！”
墨渊握住剑柄，沉声道：“昆仑墟十五徒可随时待命，先收回他那所谓的‘帝君’封号，再清算旧账。”
东华揽住澈琉的肩，看向小光团：“他的气运如何？”
“全靠窃取功德维持，已是强弩之末。”小光团道，“只要你们联手，不难除他。”
佛铃花瓣簌簌落下，落在众人凝重的脸上。一场针对白止的布局，在碧海苍灵的花雨中，悄然展开。
众人散去后，墨渊望着空荡荡的佛铃树下，忽然叹了口气——他招谁惹谁了？平白被卷入情劫传闻，还成了未来动情的主角，索性暗自决定：往后再不收徒，省得惹来一堆是非。
另一边，少绾正对着折颜和墨渊啧啧有声：“我说你们俩，一个被小辈连累得功德流失，一个还没怎么样就被情劫盯上，啧啧，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。”
折颜翻了个白眼，墨渊直接转身就走，懒得理她。
回到内殿，澈琉的脸还板着，周身气息冷得像结了冰。东华知道她还在气天道说的“剖心”一事，凑过去想牵她的手，却被她避开。
“剖心？”她抬眼，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，“你很能耐啊？”
东华喉结滚动，想解释那是被篡改的未来，可看着她泛红的眼眶，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。他试了好几种方法哄她，软话都说了一箩筐，她却只是别着脸，一声不吭。
没辙了，东华心念一动，身形一晃，化作一块通体莹润的紫色石头，轻轻落在澈琉掌心。这是他的原形，也是最能让她心软的模样。
澈琉看着掌心里的石头，气不打一处来，手一甩——却在石头落地的前一刻，又猛地顿住，慌忙接住。可这一晃，石头已变回人形，东华捂着胳膊，眉头紧锁，像是真的摔疼了，声音也带着点委屈：“嘶……”
“怎么了？”澈琉顿时慌了，拉过他的胳膊翻看，“给我看看，摔伤了没？对不起，我不该朝你发火的……我只是气你不知道珍惜自己，别人说让你剖心，你就真敢啊？”
她眼圈泛红，声音哽咽：“你是我的，我不允许你伤害自己，只能我欺负。”
东华看着她急得快掉眼泪的样子，哪还舍得装疼，眼底的笑意藏不住：“那你会伤害我吗？”
“你又骗我！”看清他眼里的狡黠，澈琉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，带着哭腔，“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……以后不许再伤害自己，我会心疼，知道了吗？”
“知道了，我的六六。”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，轻轻拍着她的背，“别哭了，你一哭我就心慌。以后我掉一根头发，都跟你报备，好不好？”
“谁、谁管你掉不掉头发……”她嘴硬，眼泪却蹭了他一身。
“当然是你啊。”他低头，吻去她的眼泪，一个接一个，轻柔又缠绵，“我的六六，只有你管我。”
澈琉被他吻得没了脾气，推了推他：“别闹了。”
他却抱得更紧，在她耳边低笑：“不闹了，都听你的。”
佛铃花的香气从窗外飘进来，混着他身上的气息，温柔得让人心安。澈琉靠在他怀里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，终于慢慢平静下来。那些关于未来的糟心事，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——只要他在，她就什么都不怕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