翼族圣地的黑雾翻腾了三千年,擎苍按捺着骨子里的躁动,指尖在玄铁王座上磨出深深的痕迹。万年前他便想掀了这天庭,只是被东华压了下去;如今修为精进,那造反的念头又像野草般疯长。直到白止被废去修为、斩去九尾的消息传来,他站在祭坛上,望着族中子弟操练的身影,忽然冷笑一声——连青丘那老狐狸都落得如此下场,他何必再去触霉头?
“传令下去,”他转身走向内殿,声音冷硬,“往后翼族安分守己,谁也不许再提‘反’字。”
可三界的平静从不是永恒。就在白止被贬百年后,天地间忽然裂开一道缝隙,浊息如墨般涌泄,凝聚成一个披发赤足的女子,周身戾气几乎要蚀穿云层——渺落,这天地初开时便潜藏的浊息所化,扬言要毁灭世界。
东华的苍何剑第一时间出鞘,剑光如银河泻地,却被渺落周身的浊息弹开。他眉头紧锁,白发在风中猎猎作响,这股力量邪异至极,竟连他的剑都伤不了分毫。
“东华,你杀不了我。”渺落轻笑,浊息化作利爪,直扑而来。
就在这时,澈琉上前一步,素手轻扬。没有惊天动地的法术,只是掌心泛起淡淡的金光,那金光仿佛带着净化一切的力量,渺落的浊息一触到便如冰雪消融。
“不可能!”渺落尖叫,想收回力量,却发现自己的身躯正被那金光一点点牵引,化作丝丝缕缕的浊气,涌入澈琉掌心。她越是挣扎,消散得越快,不过片刻,便只剩一声凄厉的惨叫,彻底消失在天地间。
澈琉收回手,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浊意,她晃了晃,被东华一把扶住。
“怎么样?”他声音发紧,眼底满是后怕,伸手探她的脉息,却发现她气息平稳,只是脸色稍白。
不等她回话,远处已传来破空之声。墨渊玄甲染尘,显然是从昆仑墟赶来;折颜驾着祥云,粉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;瑶光金衣如电,长剑还未入鞘;少绾更是提着魔鞭,身后跟着几个魔族勇士。
“出什么事了?”少绾落地便喊,目光扫过四周,只看到残留的浊息,“那怪物呢?”
澈琉刚想说“没事”,就听折颜摸着下巴,看着空无一物的天际,慢悠悠道:“有事的,怕不是渺落吧?”
众人一愣,随即看向澈琉。她被东华护在怀里,虽面色稍白,眼底却清明得很,哪有半分不妥?
少绾噗嗤笑出声:“合着我们赶来,就看了个怪物被灭的尾?”
瑶光也松了口气,收剑入鞘:“还好你没事。”
墨渊颔首,目光落在澈琉身上,带着几分赞许:“你的力量,又精进了。”
东华搂紧了澈琉,瞥了折颜一眼:“再多说一句,把你那点功德全耗在嘴上。”
折颜立刻闭嘴,笑嘻嘻地递过酒葫芦:“开个玩笑嘛,来,喝口压惊。”
海风拂过,带着碧海苍灵的咸涩,佛铃花的香气远远飘来。澈琉靠在东华怀里,看着眼前插科打诨的众人,忽然笑了——不管来的是什么妖魔鬼怪,只要他们还在,就没什么好怕的。
渺落被灭后,天地间那股令人窒息的浊息渐渐散去,阳光重新穿透云层,洒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上。
东华依旧紧搂着澈琉,指尖反复摩挲她的手腕,确认那平稳的脉息后,才低声道:“回去给你炖凝神汤。”
澈琉笑着点头,刚想说话,就被少绾一把拉过去。“快快快,让我看看,”少绾上上下下打量她,眼睛亮晶晶的,“你这本事也太厉害了吧?抬手就给那怪物灭了,比东华还牛!”
“别闹。”澈琉拍开她的手,耳尖微红,“只是恰好克制她而已。”
折颜晃着酒葫芦走过来,啧啧称奇:“什么叫恰好克制?我看是你深藏不露。当年在水沼泽宫,就属你最安静,没想到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。”
瑶光也走过来,看着澈琉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:“你的力量……似乎与天道同源。”
墨渊一直没说话,这时忽然开口:“浊息已除,但天地间或许还有残留,我回昆仑墟布个净化阵。”
“我跟你去。”瑶光立刻道,金衣在阳光下泛着光,“多个人手快些。”
少绾撇撇嘴:“你们俩就别单独行动了,我也去!”
折颜摆摆手:“得了,你们去忙,我得回桃林看看,刚酿的‘忘忧酒’别被浊气熏坏了。”
众人说笑间,已各自分工。东华始终牵着澈琉的手,直到看着墨渊等人离去,才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:“真的没事?”
“真的没事。”澈琉踮起脚尖,回吻他的唇角,“就是耗了点灵力,歇会儿就好。”
回到碧海苍灵,东华果然亲自下厨,用灵泉和千年雪莲炖了凝神汤,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。暖意顺着喉咙滑下,流遍四肢百骸,刚才耗损的灵力确实在慢慢回笼。
“你啊,”澈琉握住他拿汤勺的手,“每次都这么紧张。”
“能不紧张吗?”他放下汤碗,将她拥入怀中,“刚才看你吸收浊息,我心都快跳出来了。”
她靠在他胸口,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,忽然觉得,被他这样紧张着,也是一种幸福。
窗外的佛铃花不知何时又开了,洁白的花瓣飘进窗内,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。岁月静好,大抵就是这般模样——有惊无险过后,依旧是彼此,和这漫漫长情。
净化浊息的事落定后,三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。墨渊和瑶光在昆仑墟布下的净化阵,每隔百年便会发出柔和的金光,将天地间残存的浊气涤荡干净。少绾回魔族后,索性在各族边界设了“清浊司”,专门排查异常的气息,倒也让她找到了不少事做。
折颜的“忘忧酒”没被浊气熏坏,反倒因吸收了点天地间的清灵之气,味道更胜从前。他提着两坛酒来碧海苍灵时,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。
“尝尝?”他给澈琉和东华各倒了一杯,酒液清冽,泛着淡淡的桃花香,“这酒啊,得配着你们这儿的佛铃花喝才够味。”
东华抿了一口,挑眉道:“比上次的好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折颜得意地扬了扬下巴,“也不看是谁酿的。”
澈琉笑着摇头,指尖划过酒杯边缘:“说起来,最近总觉得佛铃花开得格外盛。”
众人抬头望去,只见那棵万年佛铃树缀满了洁白的花朵,风一吹,花瓣便如飞雪般落下,竟比往年茂密了数倍,连带着周围的灵气都浓郁了许多。
“许是天地清宁,连草木都跟着欢喜。”墨渊不知何时来了,玄衣上沾着些昆仑墟的尘土,显然是刚从阵法那边过来。
少绾从外面跑进来,手里举着个琉璃瓶,里面装着些莹白的粉末:“你们看!这是从佛铃花瓣上扫下来的,听说能安神定魂,我打算给魔族的小崽子们做些香囊。”
澈琉看着众人围坐在一起,说说笑笑,忽然觉得,所谓的岁月静好,或许就是这样——有三五好友,有身边良人,有满树繁花,有喝不完的好酒,还有说不尽的家常。
东华握住她的手,掌心温热。他没说话,但眼底的笑意却像佛铃花一样,温柔地漾开。
夕阳西下,晚霞染红了半边天,也染红了佛铃花瓣。朋友们陆续散去,碧海苍灵又只剩下他们两人。
东华抱着澈琉坐在礁石上,看海浪拍打岸边,看远处归巢的海鸟。
“往后,会不会还有别的麻烦?”澈琉轻声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他诚实地回答,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,“但只要有我在,就不会让你有事。”
她笑着点头,往他怀里缩了缩。是啊,不管未来有什么,只要他们在一起,就什么都不怕。
佛铃花还在落,落在他们身上,落在碧海之上,像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温柔的雪。而他们的故事,也会像这花、这海一样,年复一年,日复一日,安静而绵长地延续下去,直到时光的尽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