选定修复的日子在三日后的月圆之夜。澈琉借着商议魂导器合作的由头，让徐天然留在谷中过夜，特意叮嘱他晚膳后到自己院中冥想——说是新研究了一套能辅助魂力提纯的阵法，想让他试试效果。
徐天然不疑有他，准时赴约。澈琉的院子里早已布下隔绝气息的魂导阵，石桌上摆着安神的香薰，月光透过阵法，化作柔和的银辉笼罩着石凳。
“坐这里。”澈琉扶着他在石凳上坐下，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的脊椎，暗中已将一丝探查魂力注入，确认他的身体状态稳定。
“这阵法……”徐天然看着四周流转的银辉，有些好奇。
“别分心。”澈琉笑着按住他的肩，“闭上眼睛，专注冥想，剩下的交给我。”
他听话地闭上眼，呼吸渐渐平稳，魂力在体内缓缓流转。澈琉退开两步，意识沉入识海：“珠珠，准备好了吗？”
“材料已就绪，精神链接通道开启。”混沌珠的声音响起，三道流光从识海飞出，悬浮在徐天然身侧——还魂草泛着幽蓝微光，龙骨花粉凝结成莹白的粉末，生命之泉化作一滴金色的液珠，散发着磅礴的生机。
澈琉深吸一口气，指尖结印，率先引动还魂草。幽蓝的草叶在魂力催化下化作光点，如同萤火虫般涌向徐天然的后颈，顺着脊椎缝隙渗入。
“唔……”冥想中的徐天然发出一声轻吟，眉头微蹙，显然感受到了神经被触碰的异样。
“别怕，放松。”澈琉的声音轻柔得像月光，同时将一股安神魂力注入他体内，“只是魂力提纯的正常反应。”
她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，徐天然的眉头渐渐舒展。澈琉不敢怠慢，注意力高度集中，操控着还魂草的光点顺着神经脉络游走，一点点修复那些早已枯萎的神经末梢。这过程如同在蛛网上穿针，稍有不慎便会伤及健全的神经，她额角渗出细汗，却不敢分神分毫。
一个时辰后，还魂草的力量耗尽，徐天然的脊椎处泛起淡淡的蓝光。澈琉稍作喘息，立刻引动龙骨花粉与生命之泉融合。金色的液珠包裹着莹白粉末，化作温润的药膏，均匀地覆盖在他的双腿上。
药膏触及皮肤的瞬间，徐天然的身体猛地绷紧，骨骼深处传来细微的“咔咔”声，那是龙骨花在重塑受损的骨骼。他的额角渗出冷汗，嘴唇抿成一条直线，显然在承受极大的痛苦。
“坚持住。”澈琉走到他面前，伸手覆上他的额头，将自己的魂力源源不断地注入，同时在他耳边轻声低语，“想想归心谷的月光花，想想石亭里的茶，想想……我。”
她的声音像一剂良药，徐天然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，呼吸重新变得平稳。澈琉看着他苍白却依旧俊朗的脸，心头微动——原来看着在意的人承受痛苦，比自己受伤还要难熬。
最关键的一步来了。澈琉闭上眼，与混沌珠建立更深的链接，引导着生命之泉的本源之力，顺着掌心的接触点，缓缓渗入徐天然的四肢百骸。这股力量温和却霸道，如同春雨滋润干涸的土地，一点点唤醒他骨髓深处沉睡的生机。
识海中，混沌珠实时监测着数据：“神经修复度98%，骨骼重塑完成度85%，生命力注入……稳定。”
时间一点点流逝，月上中天，又缓缓西斜。当第一缕晨曦透过阵法照进来时，混沌珠的声音终于响起：“修复完成。”
澈琉猛地睁开眼，浑身脱力般后退一步，差点摔倒。徐天然仍在冥想中，脸色已恢复红润，呼吸沉稳有力，双腿上的药膏早已被吸收，露出的皮肤光洁如初，再无往日的病态苍白。
她走到他面前，蹲下身，轻轻握住他的脚踝。那里的皮肤温热，甚至能感受到骨骼下血液流动的力量。
“成功了……”她喃喃自语，眼眶忽然有些发热。
这时，徐天然缓缓睁开眼，蓝眸里带着初醒的迷茫，下意识动了动脚趾——那是一个他已经很多年没能完成的动作。
他猛地僵住，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腿，又看向澈琉，眼底翻涌着震惊、狂喜，还有一丝了然。
“我的腿……”他的声音颤抖着，几乎不成调。
澈琉笑着擦了擦眼角，朝他伸出手：“要不要试试，站起来？”
徐天然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双腿，仿佛第一次认识它们。晨光透过阵法落在上面，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，连多年来因久坐留下的细微压痕都消失了。
他试探着，用意念驱动双腿。起初只是轻微的颤抖，像生锈的齿轮重新转动，带着生涩的僵硬。澈琉没有催，只是蹲在他面前，手心朝上，眼神里满是鼓励。
“慢慢来，别急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，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。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从骨髓深处涌来，顺着神经传至四肢百骸。右腿先是微微抬起，离开轮椅的踏板，悬在半空，带着点不稳的摇晃。
徐天然的心脏狂跳起来，眼眶瞬间发热。这短短几厘米的距离，他等了太多年。
“很好，再来。”澈琉的声音带着笑意，比晨光更暖。
他咬了咬牙，左腿也跟着抬起。双脚终于同时落在地面，虽然膝盖还在打颤，身体摇摇晃晃，却实实在在地——站在了地上。
“我……”他想说什么，喉咙却像被堵住，只能发出哽咽的气音。阳光落在他脸上，映出泛红的眼眶，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。
澈琉站起身，伸手扶住他的腰，帮他稳住平衡：“站稳了。”
他的身体瞬间靠向她，带着点依赖的重量。多年未曾站立的身体还很虚弱，双腿抖得厉害，却死死不肯再坐回轮椅。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，又抬头看向澈琉，眼底的情绪复杂得像打翻了调色盘——震惊、感激、还有难以言喻的滚烫。
“是你……”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，沙哑得厉害，“你为我做的？”
澈琉笑着点头，伸手替他擦去眼角的湿意：“给你的惊喜，喜欢吗？”
徐天然没有回答，只是猛地伸手，将她紧紧拥入怀中。这个拥抱带着点失控的用力，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，胸腔的震动透过衣物传来，是压抑不住的哽咽。
“谢谢你……澈琉，谢谢你……”
他说了一遍又一遍，声音里的颤抖暴露了所有的激动。多年的委屈、不甘、隐忍，在这一刻尽数化作滚烫的泪水，浸湿了她的肩头。
澈琉轻轻拍着他的背，任由他抱着。晨光穿过两人交叠的身影，将一切都染成温暖的金色。她知道，这不仅仅是双腿的康复，更是他对过往所有不甘的释然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徐天然才渐渐平复下来。他松开她，却依旧紧紧牵着她的手，仿佛怕这只是一场梦。他试着迈开第一步，踉跄了一下，被澈琉稳稳扶住。
“像学走路的孩子一样。”她打趣道，眼底却闪着温柔的光。
“嗯。”他低笑，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，却充满了力量。
他扶着她的手臂，一步，又一步。步伐缓慢而不稳，却异常坚定。从石凳到院门口，短短十几步的距离，他走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，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，脸上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笑容。
“看，你做到了。”澈琉停下脚步，仰头看他。晨光落在他脸上，驱散了所有的苍白和阴郁，俊朗的五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，像蒙尘的明珠终于被擦拭干净。
徐天然低头，对上她含笑的眸子。这一次，他不必再仰望，不必再依赖轮椅的高度，就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的自己。
他忽然俯身，吻住了她。
这个吻不像以往的试探或克制，带着破茧成蝶的狂喜，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，还有压抑了太久的渴望。他的手臂紧紧环着她的腰，力道之大，像是要证明此刻的真实。
澈琉踮起脚尖，回应着他的吻。舌尖相触的瞬间，能尝到他唇边淡淡的咸味，那是喜悦的泪水，也是新生的滋味。
院门外传来兔子魂兽的叫声，大概是来催他们去吃早饭。但两人都没有动，任由这个吻在晨光中蔓延，带着阳光的温度，带着青草的香气，带着所有不言而喻的情意。
良久，唇分。徐天然额头抵着她的，呼吸微促，眼底的光芒比星辰还亮：“澈琉，”他轻声叫她的名字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，“往后余生，换我走向你，好不好？”
“好啊。”澈琉笑着，指尖划过他汗湿的鬓角，“不过现在，先把你扶回房休息，你这腿刚修好，可不能累着。”
徐天然顺从地被她扶着往回走，脚步依旧有些蹒跚，却走得无比安心。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，看着阳光下并肩的影子，忽然觉得，过往所有的苦难，都只是为了铺垫此刻的圆满。
他的腿好了，他的心也满了。
归心谷的晨光正好，未来的路还很长，但这一次，他可以牵着身边人的手，一步一步，稳稳地走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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