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延在沙发上坐立难安,指尖反复摩挲着手机壳边缘,屏幕亮了又暗,始终没找到合适的理由留下来,却也挪不动脚步。窗外的晨光越发明亮,透过纱帘在地板上织出细碎的光斑,落在床上那人的发梢,像撒了把金粉。
他偷偷抬眼,看见她翻了个身,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,被子滑到腰际,勾勒出柔和的曲线。桑延的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,慌忙移开视线,耳根又开始发烫,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昨晚的画面——她的手抓着他的后背,呼吸温热地洒在颈窝,带着点微哑的轻吟,像羽毛搔在心尖上。
“操。”他低骂一声,用力掐了把自己的大腿,试图让混乱的思绪清醒些。失恋的烦闷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冲得烟消云散,只剩下满心的无措和一丝连自己都唾弃的雀跃。
床上的人似乎被他的动静惊动,睫毛颤了颤,缓缓睁开了眼。
那是双很清的眸子,带着初醒的迷蒙,像蒙着层水汽,看向他时,没什么太大的情绪,却让桑延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。他猛地站起身,手忙脚乱地拽了拽衬衫下摆,结结巴巴地开口:“你……你醒了。”
澈琉没说话,只是撑着身子坐起来,被子滑落,露出肩头的红痕。她低头瞥了一眼,神色平静地拢了拢被子,抬眼看向他,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:“早。”
这声“早”平淡得像在问候一个熟人,反倒让桑延更慌了。他张了张嘴,想说点什么,脑子里却一片空白,最后只憋出句:“对……对不起。”
澈琉挑了挑眉,没接话,只是掀开被子下床。她的动作自然,仿佛昨晚的亲密只是场再平常不过的梦。桑延的目光下意识地跟着她移动,看到她走向浴室时,才猛地回过神,捂住了自己的眼睛,指尖却透过指缝,不听话地往外瞟。
浴室门关上的瞬间,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瘫回沙发上,手按在发烫的额头上。
“疯了疯了。”他喃喃自语,“桑延你他妈是疯了。”
可心里那点莫名的甜意,却像藤蔓似的悄悄爬上来,缠得他心口发紧。他想起昨晚她被他抱住时,没有激烈的反抗,只是指尖轻轻抵在他胸口,带着点犹豫的柔软;想起她的头发蹭过他下巴时,那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,比酒吧里的酒气好闻一百倍。
浴室里传来水声,桑延的心跳又开始加速。他盯着紧闭的浴室门,忽然想起什么,猛地摸向自己的口袋,掏出手机——得问问她名字,至少……得留个联系方式吧?
可等浴室门打开,澈琉穿着他昨晚随手扔在椅背上的衬衫走出来时,他所有的话又堵在了喉咙里。衬衫的长度刚过膝盖,衬得她皮肤更白,领口松垮地敞着,露出精致的锁骨,上面还留着他昨晚失控时的痕迹。
桑延的脸“腾”地一下红透了,眼睛像被烫到似的移开,却又忍不住往回瞟,喉结滚动得厉害:“那……那是我的衬衫。”
“嗯。”澈琉应了一声,走到床边拿起自己的衣服,“借穿一下,不介意吧?”
“不……不介意。”他结结巴巴地说,手指绞在一起,“那个……你叫什么名字?”
澈琉正在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,回头看他,阳光落在她眼底,亮得像有碎光在跳:“澈琉。”
“澈琉……”桑延在心里默念了一遍,觉得这名字像泉水叮咚,莫名好听,“我叫桑延。”
他说完,又觉得这话太傻,补充道:“昨天……对不起,我喝多了。”
澈琉穿好衣服,走到他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嘴角噙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:“所以?”
“所以……”桑延被她看得心慌,猛地站起来,却因为动作太急,差点撞到她,“我……我请你吃早饭?或者……我把联系方式留给你?”
他说着,飞快地拿起手机解锁,递到她面前:“加个微信?”
澈琉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和紧张得发颤的指尖,忽然笑了,拿出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。“好了。”
桑延看着微信列表里多出的那个头像——一片模糊的光影,连个正经照片都没有,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,像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任务。
“那……”他挠了挠头,“我送你回去?”
“不用了。”澈琉拿起包,走到门口,回头看了他一眼,“我自己可以。”
门打开又关上,带起一阵风,吹散了房间里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息。桑延愣在原地,看着空荡荡的门口,手里还攥着手机,屏幕上“澈琉”两个字亮得刺眼。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,昨晚那柔软的触感再次清晰地浮现。
“操。”他低笑一声,带着点无奈,又有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,“这算什么事儿啊。”
但心里那点因为失恋而起的阴霾,好像真的被这阵突如其来的晨光,和那个叫澈琉的女人,彻底驱散了。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,点开和她的聊天框,输了又删,最后只发了句:“路上小心。”
发送成功的瞬间,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,在空荡的房间里,敲出了新的节拍。
桑延盯着手机屏幕,直到“对方已读”的字样跳出来,却迟迟没等来回复。他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,心里有点发慌,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,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。
“什么意思啊……”他小声嘀咕,把手机揣回口袋,又觉得不妥,掏出来解锁,反反复复看了三遍聊天记录,确认自己那句“路上小心”没什么不妥,才悻悻地放下。
房间里还残留着她的气息,淡淡的,混着他衬衫上的皂角香,形成一种奇异的、让人安心的味道。桑延走到床边,看到床单上那抹若隐若现的褶皱,脸又开始发烫,赶紧别开眼,手忙脚乱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。
退房时,前台小姐姐看他的眼神带着点揶揄,他耳根一红,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酒店。
外面阳光正好,刺得他眯起眼。高考结束后的暑假,空气里都是自由散漫的味道,可他脑子里乱糟糟的,一半是失恋的残余情绪,一半是那个叫澈琉的女人——她睁眼时的迷蒙,说话时的淡然,还有穿着他衬衫时,领口那抹晃眼的白。
“疯了。”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,拦下一辆出租车,报了家里的地址。
回到家时,客厅里空无一人,父母大概去上班了。他把自己摔进沙发,掏出手机又看了眼,微信界面依旧安静。他咬了咬下唇,点开她的头像,想再说点什么,打了又删,最后只发了个“[咖啡]”的表情,又觉得太刻意,赶紧撤回。
折腾了半天,手机还是没动静。桑延索性把手机扔到一边,起身去冰箱拿了瓶冰水,咕咚咕咚灌下去,试图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躁动。
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,却没浇灭那点异样的感觉。他想起昨晚在酒吧,被甩后的委屈像潮水似的涌上来,他觉得全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对,连空气都是苦的。可现在,那种苦好像被什么东西冲淡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飘飘的、带着点甜的痒。
他走到阳台,靠着栏杆往下看。楼下的树影被风吹得摇晃,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,斑斑驳驳的。他掏出烟盒,想抽根烟冷静一下,手指刚碰到打火机,又顿住了——昨晚她靠在他怀里时,他好像闻到她身上有淡淡的花香,不像是抽烟的人。
鬼使神差地,他把烟盒塞回了口袋。
手机忽然“叮咚”响了一声,桑延像被针扎似的跳起来,扑回沙发抓起手机,屏幕上跳出澈琉的消息:“刚到地方,谢谢。”
短短几个字,他却看了好几遍,嘴角忍不住往上扬。他飞快地回复:“没事,安全到了就好。”想了想,又加了句,“中午有空吗?请你吃饭,就当……赔罪。”
这次回复很快:“不用了,巧合而已。”
桑延看着那行字,心里有点失落,像被针扎了一下。他盯着屏幕看了会儿,忽然想起什么,又发过去:“那……下次?”
信息发出去,又是漫长的等待。他数着墙上的挂钟,秒针“滴答滴答”地走,像敲在他心上。
就在他以为不会有回复时,手机亮了:“再说吧。”
桑延盯着那三个字,忽然笑了,咧开的嘴角收都收不住。“再说吧”,不是拒绝,那就还有机会。
他把手机揣回口袋,脚步轻快地回了房间,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歌。失恋的事好像真的翻篇了,脑子里盘旋的都是那个叫澈琉的女人,和她那句轻飘飘的“再说吧”。
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,落在书桌上那本摊开的志愿填报指南上。桑延走过去,拿起笔,忽然觉得这个暑假,好像会比想象中有趣得多。
至少,有个人,值得他多等一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