祭道之上

离开天庭的那一刻，澈琉没有回头。她一路穿梭虚空，回到了上苍之上那片灵气充沛的秘境，将所有纷乱抛在脑后，沉入了闭关修炼中。

一个月的时间，于修士不过弹指，她却在极致的苦修中不断压榨潜能，周身的祭道气息愈发凝练。可越是靠近那更高的境界，越觉前路如雾，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壁垒横亘。

这日，她听闻上苍深处有一处禁忌之地，传闻里面藏着突破的契机，却也遍布九死一生的危机。没有丝毫犹豫，她孤身踏入了那片被混沌雾气笼罩的土地。

禁忌之地内，法则错乱，时空扭曲，随处可见断裂的仙骨与破碎的神器。深入万里后，她终于在一座漂浮的枯山上，见到了一道盘膝而坐的身影——那身影周身没有任何气息，却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，显然是远超祭道境的存在。

“想往前走？”那身影没有睁眼，声音却仿佛来自亘古，“过了我这关，或许有一线可能。”

话音未落，枯山崩裂，无数法则化作利刃袭来。澈琉祭出混沌珠护体，同时引动自身大道与之抗衡。她的悟性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，哪怕对方的攻击远超理解，也能在瞬息间找到破绽，以最精妙的方式拆解。

可差距终究悬殊。当对方随手拍出一掌，混沌珠都被震得哀鸣，她如遭重击，口喷鲜血，身形倒飞出去，撞在山壁上，衣衫瞬间被染红。

“放弃，可活。”那身影淡淡道。

澈琉抹去嘴角的血，挣扎着站起，眼底却燃起更烈的战意：“道途本就是向死而生，若不敢搏，修这大道何用？”

她再次冲了上去，每一次碰撞都让她骨骼欲裂，鲜血浸透了衣袍，连视野都开始模糊。但每一次倒下，她总能更快站起，脑海中不断推演着破局之法，大道符文在她周身流转，竟隐隐有了新的蜕变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当她浑身是血地握住那道身影递来的一缕本源时，终于支撑不住，半跪在地，剧烈地喘息着。枯山恢复平静，那身影也渐渐淡去：“你的道，比他们都要纯粹……去吧。”

澈琉紧握着那缕本源，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玄妙，哪怕浑身剧痛，嘴角却扬起一抹笑意。九死一生，她终究是抓住了那一线契机。

混沌珠飞过来，心疼地围着她转：“你这是拼命啊！看看你都伤成什么样了！”

她没有说话，只是靠着山壁，闭上眼调息。鲜血顺着指尖滴落，在地上绽开一朵朵凄艳的花，却也映照着她眼中愈发坚定的光——祭道之上，她离那一步，又近了。

禁忌之地带回的那缕本源，在澈琉体内缓缓流淌，如同一颗种子，在她的大道根基里生根发芽。她寻了处上苍之上的无名山峰，峰顶常年覆雪，万籁俱寂，正好隔绝尘嚣。

盘膝坐下时，她身上的血污已凝结成暗红的痂，混着破碎的衣料，触目惊心。混沌珠化作一道流光，悬在她头顶，不断喷吐着混沌气，替她梳理紊乱的气息。

“慢点，别硬撑。”混沌珠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正经，“那老家伙的本源霸道得很，得一点点炼化。”

澈琉没有应声，只是沉下心神。体内的伤痛还在叫嚣，但那缕本源带来的感悟却如潮水般涌来——那是一种超越现有认知的法则，仿佛能勘破时空的界限，触摸到天地诞生之初的脉搏。

她的悟性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，那些晦涩的符文在她识海中自行拆解、重组，与她自身的道交织融合。时而有剧痛传来，像是大道在排斥外来者，她便咬紧牙关，任由汗水浸透身下的冰雪，将所有心神都放在推演上。

峰顶的雪落了又融，融了又落。有时她会陷入顿悟，一坐便是数月，周身的气息悄然攀升，越来越深邃，越来越缥缈；有时又会因本源冲突而咳血，脸色苍白如纸，却只是默默拭去血迹，调整气息后继续。

混沌珠看在眼里，急在心里，却也明白这是她必须走过的路，只能更卖力地为她护法，偶尔从储物空间里翻出些珍藏的疗伤仙药，偷偷塞进她手里。

某夜，月色如练，澈琉猛地睁开眼，眸中闪过一道璀璨的光，瞬间又归于平淡。她缓缓抬手，指尖划过虚空，竟有无形的涟漪扩散，峰顶的积雪无声无息地消融，又在下一瞬凝结成冰晶，仿佛时间在她指尖流转。

“成了？”混沌珠凑过来，好奇地打量她。

澈琉轻轻摇头，气息虽比从前更胜，却还未触及那最终的界限：“只是摸到了门槛。”

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，掌心还有未褪尽的血痕，那是九死一生换来的印记。修炼之路，本就无捷径可走，每一步突破，都是与天地、与自身的博弈。

“还得继续。”她轻声说，眼底没有丝毫懈怠，只有愈发炽热的执着。

混沌珠叹了口气，却还是乖乖地飞回到她头顶：“陪你就是。反正跟着你，总不会缺苦头吃。”

澈琉嘴角微扬，重新闭上眼。峰顶的风依旧凛冽，却吹不散她身上那股愈挫愈勇的锋芒。在这片苍茫天地间，她如同一株在绝境中生长的韧草，根系深扎，只为向着更高处，奋力伸展。

时光在枯燥的修炼中悄然滑过，上苍之上的星辰升起又落下，不知轮换了多少回。

澈琉周身的气息愈发内敛，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，只有在偶尔引动大道符文时，才会泄露出一丝令人心悸的威压。那缕从禁忌之地得来的本源，已被她彻底炼化，化作自身道基的一部分，让她对“祭道之上”的感悟愈发清晰。

这日，她尝试引动天地本源共鸣，却见峰顶的冰雪骤然沸腾，化作漫天水汽，又在瞬息间凝结成亿万道细小的冰棱，如星辰般环绕着她旋转。每一道冰棱都蕴含着极致的法则，碰撞间发出清越的鸣响，震得虚空微微震颤。

混沌珠看得咋舌：“这动静……比上次又大了不少。”

澈琉却微微蹙眉。她能感觉到，还差最后一步。那一步如同隔着一层薄雾，看得见轮廓，却摸不到实质，仿佛缺少了某个关键的契机。

她停下运转功法，起身走到峰顶边缘，望着远处翻涌的混沌气流。风拂过她的发梢，带起几缕因久未打理而略显凌乱的发丝。这些日子，她几乎断绝了所有外界联系，全身心沉浸在修炼中，连石昊那边都只是偶尔传去一句平安的讯息。

“到底缺了什么？”她轻声自语。

是力量不够？显然不是。经过禁忌之地的淬炼和这段时间的苦修，她的实力早已远超从前。是感悟不深？也不尽然，那本源中的玄妙她已参悟大半。

混沌珠凑过来，小心翼翼地说：“会不会……是心境？”

澈琉一怔。

“你看啊，”混沌珠绕着她飞了一圈，“你心里总惦记着那道坎，绷得太紧了。以前在石村的时候，你跟着小昊打野猪，或是在溪边洗衣服，那会儿多放松啊，不也常有顿悟吗？”

它虽是随口一说，却像一道灵光，瞬间照亮了澈琉心中的迷雾。

是啊，她太执着于“突破”本身，反而忽略了道在寻常。大道无形，藏于天地，藏于草木，也藏于……那些看似平淡的过往与情感中。

她想起石昊温暖的怀抱，想起石村老槐树的阴凉，想起叶凡那道偏执的身影，甚至想起混沌珠整日咋咋呼呼的模样。这些或温暖、或复杂、或喧闹的片段，都是她生命的一部分，也是她道途的一部分。

心念通达的刹那，环绕在她周身的冰棱忽然齐齐碎裂，化作点点流光，融入她的体内。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畅感席卷全身，仿佛堵塞的河道骤然畅通，天地间的灵气疯狂涌入，却不再是她主动去汲取，而是大道自行向她靠拢。

她站在峰顶，衣袂飘飘，眼神清澈而深邃，仿佛能看透万古时空。那层隔着的薄雾，在这一刻悄然散去。

混沌珠眼睛一亮：“成了？！”

澈琉没有回答，只是抬手，轻轻一指点向远处的混沌气流。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，那片狂暴的混沌气却如遇到了君王的臣民，瞬间平静下来，温顺地分流开来，露出后面一片从未有人踏足过的秘境。

她缓缓收回手，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。

原来如此。

所谓祭道之上，并非单纯的力量叠加，而是与道合一，随心所欲，却又不逾规矩。

她终于，触碰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