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清晨,澈琉翻遍衣柜,最终选了件领口略高的藕粉色针织衫,勉强能遮住锁骨处最显眼的红痕,可肩头那抹深紫还是倔强地探出头,像朵藏不住的暗花。
刚走到网球场,就撞见路夏背着球包往里走。少年的目光在她颈间一扫,随即顿住,琥珀色的眼睛里瞬间漫上惊讶,顺着她的领口往下瞟,视线落在那抹没遮住的红痕上时,瞳孔猛地收缩。
“你脖子……”他的声音发紧,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球包带。
澈琉还没来得及开口,身后就传来卓治的声音,带着点刻意的笑意:“早啊。”他走过来,自然地站到她身边,目光扫过路夏紧绷的侧脸,眼底闪过丝不易察觉的弧度。
这一下,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。
乔晨刚拧开矿泉水瓶,水洒了一手都没察觉,眼睛瞪得像铜铃:“你、你那是……”
唐佳乐倒吸一口凉气,看看澈琉,又看看卓治,忽然捂住嘴,露出“我懂了”的表情。
穆司阳的脸色沉得像要下雨,手里的战术板被捏得咯吱响,目光在卓治身上停留了三秒,冷得能掉冰碴。
卓治却像没察觉这剑拔弩张的气氛,反而侧身靠近澈琉,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:“昨晚给你的药膏记得涂,免得发炎。”
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滚油里,瞬间炸开了锅。
路夏的脸“唰”地白了,握球拍的手指泛白,指节都在抖。他死死盯着卓治,眼神里像是藏着团火,却又被什么东西死死按住,发不出来。
“卓治学长还会关心人呢?”乔晨的声音带着点酸溜溜的嘲讽,“不知道的,还以为你们……”
“以为我们什么?”卓治挑眉,笑意温和,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压迫感,“以为我们关系好?确实挺好的。”
澈琉看着这场面,无奈地扶了扶额。混沌珠在她口袋里嗡嗡响:“你看你看,我就说他故意的!这腹黑程度,简直了!”
齐娜教练走过来时,正好撞见这诡异的沉默,皱了皱眉:“发什么呆?都给我去热身!尤其是路夏,你的错题集看完了?”
路夏猛地回神,像只被刺了一下的刺猬,抓起球拍就往场边冲,背影透着股说不出的委屈和别扭。
训练时,路夏像疯了一样,发球力道大得吓人,扣杀时带着股狠劲,好几次差点打到网前的卓治。卓治却像没事人一样,接招从容,甚至偶尔还会故意放慢动作,等路夏的球过来,再轻飘飘地打回去,气得路夏差点把球拍捏碎。
澈琉站在场边,看着这明里暗里的较劲,只觉得头大。口袋里的混沌珠还在碎碎念:“路夏快炸了快炸了……卓治这招杀人诛心啊……”
休息时,唐佳乐凑到澈琉身边,小声问:“你跟卓治学长……真的?”
澈琉还没回答,卓治就端着两瓶水走过来,把其中一瓶递给她,瓶盖已经拧开了,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:“渴了吧?”
那瓶水的瓶身,不经意地蹭过澈琉的手背,带着点微凉的温度,却烫得周围几人呼吸一滞。
路夏把毛巾往肩上一甩,转身就往更衣室走,背影倔强得像根挺得笔直的芦苇。
澈琉看着他的背影,又看看身边笑得云淡风轻的卓治,忽然觉得,这场由红痕引发的“战争”,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。
她喝了口水,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,却压不下心底那点被搅乱的涟漪。
混沌珠说得对,卓治这腹黑的家伙,确实比路夏难对付多了。
可不知怎么的,她看着场上网球飞来飞去,听着少年们藏不住的较劲和试探,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。
路夏从更衣室出来时,眼眶有点红,却梗着脖子不肯看任何人。他抓起球拍走到场边,对着墙壁猛练发球,球与墙壁的撞击声沉闷又用力,像在发泄什么。
卓治端着水的手顿了顿,眼底闪过一丝玩味,随即看向澈琉,笑意温和:“去看看?”
澈琉没动,只是望着那个对着墙壁较劲的背影,轻声道:“他需要自己冷静会儿。”
乔晨在旁边看得急,想上前又不敢,只能抓着头发转圈:“这叫什么事啊……”
严智明凑过来,一脸兴奋:“你真不打算去劝劝?路夏那脾气,别憋出什么事来。”
澈琉还没应声,就见穆司阳拿着战术板走过去,拍了拍路夏的肩。两人低声说了几句,路夏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,虽然还是没回头,却重新拿起球拍,对着穆司阳发了个外旋发球。
“还是队长有办法。”唐佳乐松了口气。
卓治却忽然笑了,声音不高:“有时候,憋着比发泄出来更有意思。”他的目光落在澈琉身上,带着点深意,“你说呢?”
澈琉抬眼撞进他的视线,那里面藏着的算计和势在必得,像投入湖面的石子,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。她没回答,只是转身走向场边:“我去练会儿球。”
她的发球一向又快又准,此刻却带着点说不清的烦躁,好几次擦网而过。卓治跟过来,不紧不慢地接招,球拍与球的撞击声里,藏着只有两人能懂的较量。
“故意的?”澈琉一记扣杀直逼他面门,声音冷了几分。
卓治侧身躲过,回敬一记刁钻的斜线球:“是又如何?”他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,忽然放缓了节奏,“还是说,你心疼了?”
“无聊。”澈琉皱眉,却没再用狠劲。
场边的张百杨和贺兴隆看得一头雾水。
“他们这是打球呢?还是吵架呢?”
“我怎么看着……有点不对劲?”
只有穆司阳看得分明,他放下战术板,目光在场上两人身上转了圈,最终落在路夏紧绷的侧脸上,淡淡道:“练球。”
路夏猛地回神,抓起球拍走向另一块场地,这次没再对着墙壁发泄,而是认真地练起了基础动作,只是每一次挥拍,都带着股不服输的狠劲。
训练结束时,夕阳把云彩染成了橘红色。路夏收拾东西时动作飞快,像是在刻意避开什么,却在走到门口时,脚步顿了顿,回头看向场边——澈琉正和卓治说着什么,侧脸在夕阳下柔和得不像话。
他的喉结动了动,最终还是转身快步离开,背影在长长的走廊里拉得格外孤单。
卓治把澈琉送到楼下,这次没再纠缠,只是看着她的眼睛:“明天考试,别迟到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澈琉点头,转身要走,却被他拉住手腕。
“别再遮了。”卓治的声音很低,带着点不容拒绝的认真,“我想让他们看到。”
澈琉看着他眼底的执拗,忽然笑了:“卓治,你有时候真像个小孩。”
他没反驳,只是松开手,看着她走进楼道。
直到那扇门关上,卓治才转身离开,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。
他知道路夏在暗处看着——从刚才那小子转身时,那道几乎要烧起来的目光,他就知道。
这样很好。
有些东西,就得摆到明面上争。
而他,从来不怕争。
考试成绩公布那天,阳光正好。澈琉看着公示栏上自己的名字,刚松了口气,就被身后的笑声拉住脚步。
“恭喜。”卓治手里拿着两瓶冰镇汽水,自然地递过来一瓶,瓶盖已经拧开,“我就说你没问题。”
澈琉接过汽水,指尖碰到瓶身的凉意,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笑弯的眼睛。这七天来,他像是换了个人,每天训练结束都等在门口,有时带杯热奶茶,有时递块刚买的蛋糕,永远笑眯眯的,眼里的温度藏都藏不住。
反观另外四个人,却像是约好了似的,对她冷淡得不像话。
路夏训练时故意避开和她搭档,休息时也总是往角落里钻,偶尔对上视线,也会立刻移开,耳根却红得厉害;乔晨见了她就绕道走,嘴里嘟囔着“没眼看”,却总在远处偷偷瞟她;唐佳乐想凑过来又不敢,好几次举起手又默默放下;穆司阳更是把“冷漠”刻在脸上,战术板拍得震天响,却再没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。
此刻,这四人正站在不远处,看着卓治自然地接过澈琉手里的书包,又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往校外走,四张脸上的表情像被打翻的调色盘,精彩纷呈。
“啧,看到没?”池大勇用胳膊肘碰了碰贺兴隆,两人缩在树荫下,像两只偷看热闹的松鼠,“路夏的拳头都攥紧了。”
贺兴隆点头如捣蒜:“乔晨那脸,比被太阳晒蔫的黄瓜还皱。”
张百杨举着本单词书,看了半天忽然冒出一句:“卓治学长为什么拉着澈琉的手?是要一起去买冰棍吗?”
没人理他。
严智明推了推眼镜,翻开笔记本,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,嘴里念念有词:“根据近七天观察,路夏、乔晨、唐佳乐、穆司阳四人采取‘冷战策略’,与目标人物(澈琉)互动频率下降80%;卓治采取‘热攻策略’,互动频率上升150%,物理接触(递水、牵手等)增加3次。”
他顿了顿,抬眼扫过那四个脸色各异的人,推了推眼镜:“结论:你们这样只会被卓治捷足先登。澈琉身边从不缺人,消极对抗等同于主动放弃。”
这话像颗石子砸进水里,四人的身体都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。
路夏猛地转头,眼神里带着点不服气,却没反驳;乔晨哼了一声,别过脸去,耳朵却红了;唐佳乐挠了挠头,像是在认真思考;穆司阳的眉头蹙得更紧,手里的战术板差点被捏变形。
严智明合上书,一本正经地补充:“建议调整策略,采取‘温和接近’模式,成功率更高。”
池大勇和贺兴隆憋笑憋得肩膀直抖。
张百杨终于从单词书里抬起头:“什么成功率?你们在说什么题?”
远处,被讨论的两人正并肩走着。卓治的手指很长,掌心温热,牢牢牵着澈琉的手,像是在炫耀,又像是在珍惜。
“他们好像在看我们。”澈琉侧头看了眼网球场的方向,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。
卓治低头看她,眼底的笑意更深:“看就看,怕什么?”他握紧了她的手,“反正,现在拉着你走的人是我。”
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镀上一层金边。澈琉看着他眼里的势在必得,忽然觉得,严智明说得对——这场热闹的追逐赛,才刚刚开始。
而她,不介意再多看一会儿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