论文发表那天,整个医学界都沸腾了。《自然》杂志以封面文章刊登了他们的研究成果,标题赫然写着——《铀辐射定向修复:从理论到临床》。编辑部罕见地附上评论:“这一突破,将改写辐射医学的历史。”
研究院为他们举办了庆功宴,不大的宴会厅里挤满了人,敬酒的人络绎不绝。程隽端着酒杯,不动声色地挡在澈琉身前,替她拦下不少酒;顾西迟则笑着周旋,偶尔冲她眨眨眼,递过一杯温水。
“别喝了,你酒量不行。”程隽低声对澈琉说,伸手想拿走她手里的酒杯。
“就一杯。”澈琉晃了晃酒杯,眼底映着灯光,亮晶晶的。
顾西迟凑过来,抢过她的杯子一饮而尽:“她的酒,我替了。”说完,他又给自己满上一杯,对着众人笑道,“今天高兴,我多喝几杯!”
他酒量本就一般,加上接连被灌,没过多久就眼神发飘,靠在椅背上,脸颊红得像火烧。程隽看了看时间,对澈琉道:“我送他回去?”
“你也喝了不少。”澈琉扶着顾西迟的胳膊,他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,烫得惊人,“我送他吧,你先回去休息。”
程隽看着她扶着顾西迟往外走的背影,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酒杯。杯壁的凉意,抵不过心里那点莫名的涩。
把顾西迟塞进出租车时,他已经醉得不清,嘴里胡乱念叨着什么,头歪在澈琉肩上,呼吸带着浓重的酒气,却意外地不讨厌。
到了顾西迟住的公寓,澈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扶到床上。刚想起身,却被他猛地拽住手腕,力道大得惊人。
“别走……”他闭着眼睛,声音含糊,带着点委屈,“再陪会儿……”
澈琉无奈,只好坐在床边。他的头蹭了蹭她的手心,像只撒娇的大型犬,呼吸渐渐平稳。她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,忽然觉得,这个平时总爱开玩笑的人,此刻倒有几分脆弱。
正要抽回手,顾西迟却忽然睁开眼,眼神清明得不像醉了。他没说话,只是定定地看着她,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,有酒意,有挣扎,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灼热。
“澈琉……”他低声唤她的名字,声音沙哑。
不等她回应,他忽然起身,扣住她的后颈,吻了下来。
那是个带着浓重酒意的吻,却异常灼热,像要把积攒了许久的情绪都倾泻出来。澈琉愣住了,想推开他,却被他抱得更紧。酒精模糊了理智,也放大了心底的悸动,她能感受到他的颤抖,和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。
后来的事,像被蒙上了一层雾。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,勾勒出交叠的身影,呼吸与心跳交织在一起,成了深夜唯一的声音。
第二天清晨,顾西迟是被阳光晒醒的。头痛欲裂,宿醉的不适感让他皱紧眉头,睁眼却看到了让他血液瞬间冻结的景象——
澈琉就躺在他身边,长发散落在枕头上,脸色带着未褪的红晕,身上穿着他的衬衫,领口松垮,露出精致的锁骨。
昨晚的画面像潮水般涌来,那些失控的吻,发烫的肌肤,还有她最后带着水汽的眼神……
“啪!”
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。顾西迟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,力道大得让脸颊瞬间泛红。他怎么能……他怎么敢……
他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人,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,愧疚与慌乱几乎要将他淹没。他不是故意的,却做了最混账的事。
他小心翼翼地起身,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她,捡起地上的衣服胡乱穿上,指尖还在发颤。走到门口时,他回头看了一眼,晨光落在她脸上,柔和得像幅画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他低声说,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,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公寓。
门关上的瞬间,澈琉睁开了眼睛。她坐起身,看着紧闭的房门,指尖抚过自己的唇,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。混沌珠在识海里叹了口气:“这小子,跑什么?”
澈琉没说话,只是望向窗外。阳光正好,却照不散空气中那点微妙的尴尬,和她心底那丝连自己都没理清的情绪。
这场由庆功宴开始的失控,终究还是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。
顾西迟躲了整整五天。
这五天里,他把自己埋在手术室,一台接一台地做,仿佛只有手术刀的冰冷能压下心底的慌乱。研究院里碰到澈琉,他总是绕着走,连程隽都看出了端倪,却没点破,只是看澈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。
澈琉倒像没事人一样,该进实验室进实验室,该讨论病例讨论病例,只是偶尔在走廊尽头看到那个仓皇躲开的背影时,会微微蹙眉。
这天下午,澈琉刚走出研究院大门,就看到了站在树下的潘明轩。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衫,手里拎着个保温桶,看到她时,眼睛瞬间亮了,像藏了片星空。
“刚结束课题?”他走上前,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文件袋。
“嗯。”澈琉笑了笑,“怎么来了?”
“想你了。”潘明轩说得直白,耳根却微微泛红,“给你带了点银耳羹,你最近肯定没好好吃饭。”
他总是这样,笨拙又真诚,能精准地捕捉到她忽略的细节。澈琉心里一暖,刚想说话,就被他轻轻揽住了腰。少年低头,吻落得温柔又克制,带着点思念的急切,却又怕弄疼她,只是小心翼翼地辗转。
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,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,温暖得像一幅画。
不远处,刚走出研究院的程隽和顾西迟正好撞见这一幕。
顾西迟的脸色瞬间白了,握着病历夹的手猛地收紧,指节泛白。那天清晨的画面又涌了上来,愧疚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在心底翻涌,让他几乎喘不过气,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。
程隽的眉头也微微蹙起,目光落在潘明轩揽着澈琉的手上,眼底掠过一丝复杂,随即恢复了平静,只是拉了顾西迟一把,低声道:“走吧。”
两人转身离开的动静不大,却被澈琉察觉到了。她推开潘明轩,回头时只看到两个远去的背影,一个挺直如松,一个略显踉跄。
“怎么了?”潘明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没看到什么,“不舒服?”
“没有。”澈琉摇摇头,压下心底的异样,“对了,秦苒外婆的手术定在下周一,我可能要住回医院附近,方便随时观察。”
“需要我帮忙吗?”潘明轩立刻问,“我可以请假过去。”
“不用,你忙你的课题。”澈琉笑着捏了捏他的脸,“等手术结束,我们去吃上次那家烤鸭。”
“好。”潘明轩点头,把保温桶塞到她手里,“那你先上去吧,我晚些再联系你。”
看着潘明轩离开的背影,澈琉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保温桶,又抬头望向程隽和顾西迟离开的方向,眼神深了深。
她转身往研究院走,刚到电梯口,就碰到了程隽。
“秦苒外婆的手术方案,我看了。”他开门见山,“需要我做什么?”
“麻醉方案可能需要调整,她的身体对常规麻醉剂代谢很慢。”澈琉道,“我整理了份数据,等下发给你。”
“好。”程隽应着,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几秒,“顾西迟那边……”
“他没事就好。”澈琉打断他,语气平淡,“手术的事更重要。”
程隽没再说什么,只是点了点头。电梯门打开,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,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,只有电梯上升的提示音在回荡。
澈琉知道,有些东西,从那个失控的夜晚开始,就已经不一样了。但现在,她没心思去想那些——秦苒外婆的手术,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。
至于那些藏在目光里的探究、躲闪和悸动,或许,等手术结束后,再慢慢算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