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年后,纪修染的神经功能已基本恢复正常,但长期卧床与药物影响留下的肌肉乏力,还需要慢慢调理。复健室成了两人常去的地方。
澈琉穿着白大褂,手里拿着评估表,站在训练器械旁,眼神比在实验室时更严谨:“膝盖再抬高一点,对,保持三秒。”
纪修染扶着栏杆,额角沁出薄汗,原本清瘦的手臂因复健渐渐有了力量,只是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认真。他听着她的指令,像执行最精密的计划,哪怕腿根传来酸胀感,也咬着牙不吭声。
“休息会儿吧。”澈琉递过毛巾,又拧开温水给他,“别太急,复健讲究循序渐进。”
他接过水杯,喉结滚动着喝下大半,抬头时眼底带着点笑意:“想快点好起来,带你去爬山。”
澈琉的心像被温水浸过,软软的。她伸手,指尖轻轻按在他的膝盖上,感受着肌肉的张力:“恢复得比预期好,再坚持半年,就能像正常人一样了。”
这半年,她几乎把复健计划刻进了骨子里。从肌力训练到平衡练习,每个动作的角度、力度都精确到数字,连复健师都惊叹于她的专业——没人知道,这些经验来自她曾经在两个世界积累的临床实践,那些关于骨骼、肌肉、神经的知识,早已融入她的本能。
纪修染很配合,哪怕有时疼得夜里睡不着,第二天也依旧准时出现在复健室。他看着她在训练表上打勾时认真的侧脸,看着她为了调整方案查阅资料到深夜,心里那点酸胀感,仿佛也变成了值得的甜。
半年后的某天,纪修染第一次不借助任何辅助,在复健室里完整地走了一百米。
步子不算快,却很稳。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,把玄色的训练服染成浅金,他走到澈琉面前,微微喘着气,眼底的光比阳光更亮:“你看。”
澈琉看着他稳稳站着的样子,忽然红了眼眶。这两年的复健有多难,她比谁都清楚——那些被汗水浸透的训练服,那些深夜里悄悄按揉膝盖的动作,那些她假装没看见的隐忍……此刻都化作了眼前这稳稳的一百米。
“很棒。”她吸了吸鼻子,笑着捶了他一下,“今晚加餐,给你做草莓慕斯。”
消息传到庄园时,管家正在整理纪修染的旧药箱,闻言手一抖,药瓶“哐当”掉在地上。他蹲下去捡,指尖却止不住地发颤,老花镜后面的眼睛红得厉害。
“太好了……太好了……”他喃喃着,想起那些年看着少爷被病痛折磨得蜷缩在床上的样子,想起先生太太每次打电话时的叹息,想起澈琉小姑娘刚来那会儿,奶声奶气说“我会让他好起来的”……原来真的有奇迹。
等纪修染和澈琉回到庄园,管家早已备好了满桌的菜,都是纪修染以前想吃却碍于身体不能多吃的。他站在餐桌旁,看着眼前身姿挺拔、眉眼舒展的少年,忽然对着澈琉深深鞠了一躬:“小小姐,谢谢您。”
这一躬,是替纪家所有长辈,替那些被病痛阴霾笼罩的岁月,郑重地道谢。
澈琉连忙扶住他,脸有些红:“管家爷爷,这是我该做的。”
纪修染走过来,轻轻拍了拍管家的肩,声音里带着释然的轻:“都过去了。”
晚餐时,管家不停地给两人夹菜,话比平时多了三倍,说到动情处,还抹了把眼泪。澈琉看着他激动的样子,又看了看身边胃口大开的纪修染,忽然觉得,所有的辛苦都有了归宿。
饭后,纪修染牵着澈琉在花园里散步。晚风带着花香,吹起她的长发,拂过他的脸颊,带着淡淡的痒。
“明天去爬山?”他忽然问。
澈琉仰头看他,月光下,他的桃花眼亮得惊人,再没有一丝病态的苍白。她笑着点头:“好啊,去最高的那座。”
他握紧了她的手,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。远处的管家看着两人并肩的背影,悄悄退了回去,转身给纪修染的父母打了个电话,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:“先生,太太,少爷他……全好了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哭声,又很快变成笑声。
花园里,澈琉忽然停下脚步,指着天边的星星:“你看,那颗最亮的,像不像你第一次给我的草莓糖?”
纪修染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,然后低头,吻了吻她的发顶:“像。”像她眼里的光,像他们走过的这些年,亮得让人挪不开眼。
晚风轻拂,花香满径,那些关于病痛的记忆,终于彻底被揉进了温柔的夜色里。
选定的那座山不算陡峭,却足够高。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,纪修染就背着双肩包,牵着澈琉的手往山上走。
“我自己能走。”澈琉被他半拽着,看他脚步轻快,呼吸平稳,心里比谁都高兴。
“知道你能走。”纪修染忽然停下,转身半蹲在她面前,“上来,我背你。”
“啊?”澈琉愣了愣,“不用吧,你刚恢复……”
“就因为恢复了才要背。”他仰头看她,桃花眼里闪着执拗的光,“让我证明给你看,我真的好了,以后换我护着你。”
晨光落在他发间,镀上一层柔软的金。澈琉看着他挺直的脊背,那上面曾因病痛而单薄,如今却透着稳稳的力量。她犹豫了一下,终究还是轻轻趴在他背上。
他的手臂稳稳地托住她的腿弯,起身时毫不费力,甚至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抓旁边的灌木借力。“你看,”他的声音带着笑意,从胸腔传到她耳边,震得她心尖发痒,“很稳吧?”
“嗯。”澈琉把脸埋在他颈窝,闻着他身上清爽的皂角香,混合着山间草木的气息,忽然觉得,这比任何医学报告都更能证明他的健康。
一路往上,他偶尔停下来歇脚,却始终不肯放她下来。阳光穿过树叶洒在两人身上,她能清晰地听到他平稳的心跳,感受着他步伐里的力量,那些关于复健的辛苦,仿佛都化作了此刻的踏实。
爬到山顶时,云雾正好散开,远处的城市在晨光里铺展开来,像幅流动的画。纪修染把她放下,从包里拿出水递给她,自己也灌了大半瓶,呼吸虽有些急促,却绝无病态的虚浮。
“怎么样?”他挑眉看她,眼底带着点邀功的得意。
澈琉踮脚,在他脸颊亲了口:“纪修染,你超棒的。”
他的耳尖瞬间红了,伸手挠了挠她的头发,把那句“还有更棒的”咽了回去。
下山后,纪修染直接去了纪氏集团总部。十三岁那年,他就已在家族的支持下接手核心业务,凭着远超同龄人的冷静与精准,硬生生将纪家的产业版图扩大了三成,被商界称为“少年帝王”。只是那时身体受限,许多事务只能远程处理,如今康复,他便彻底扎进了公司。
澈琉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看书,听着他打电话时沉稳有力的声音,偶尔抬眼,见他蹙眉看着文件,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,眉宇间是与年龄不符的锐利与果决。她忽然觉得,这样的他,和在复健室里咬牙坚持的他,和在海边轻轻吻她的他,都一样让人心动。
忙到深夜,两人一起回了庄园。洗过澡后,澈琉穿着宽松的睡衣,盘腿坐在床上翻医学期刊,纪修染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,水珠顺着发梢滴落,滑过紧实的锁骨。
“过来,给你吹头发。”澈琉拍了拍身边的位置。
吹风机的热风里,她的指尖穿过他柔软的发,偶尔触到他的耳廓,引得他微微瑟缩。吹完头发,她刚要收回手,却被他一把抓住,拽着她倒在了床上。
“染染?”她仰头看他,他的脸离得很近,呼吸拂过她的鼻尖,带着沐浴露的清香。
这几年,他们早已习惯了同床共枕,从孩童时的纯粹依赖,到少年时的懵懂悸动,只是今晚,气氛似乎有些不一样。澈琉早已长开,褪去了稚气,身形纤细却已显露出少女的曲线,宽松的睡衣被压得褶皱,不经意间勾勒出柔软的弧度。
纪修染的目光落在她颈间,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,呼吸渐渐变得急促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紧贴着自己的身体,那片柔软的温热像带着电流,顺着肌肤一路窜进心里,烧得他有些发慌。
“六六……”他的声音有些哑,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喑哑。
澈琉的心跳也乱了,脸颊发烫,却没有推开他,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睫毛像受惊的蝶翼,轻轻颤动着。
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,落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,带着朦胧的暧昧。他的手悬在半空,终究只是轻轻落在她的发上,指尖微微发颤。
“睡吧。”他低声说,翻身躺在她身边,却刻意拉开了点距离,呼吸依旧没平复。
澈琉却往他身边挪了挪,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腰,脸颊贴着他的后背,声音闷闷的:“别躲。”
他的身体僵了僵,随即缓缓放松下来,反手握住她的手,紧紧攥在掌心。
夜色渐深,房间里只剩下彼此清晰的呼吸声,慢慢交缠在一起。月光静静流淌,像在为这悄然滋生的情愫,盖上一层温柔的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