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烛燃了半宿，烛泪淌得满桌都是。白小纯攥着澈琉的手，指尖还在微微发颤，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把人揉进骨血里。
“夫人。”他忽然低低喊了一声，声音哑得厉害。
澈琉的脸颊腾地红了，指尖绞着喜袍的衣角，过了好一会儿，才抬头看他，声音轻得像羽毛：“夫君。”
就这两个字，听得白小纯心头一热，猛地把她往怀里带了带。她的发簪蹭着他的脸颊，带着点冰凉的玉意，却烫得他心口发慌。
“以前总想着，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，你是我的，”他埋在她颈窝，闷闷地笑，“现在做到了，倒觉得比灵果还甜。”
澈琉被他逗笑，抬手抚过他的发：“那夫君打算以后怎么疼我？”
“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你！”他立刻抬头，眼睛亮晶晶的，“灵果我先尝毒，丹药我先炼废，打架我先上，你就乖乖待在我身后，什么都不用怕。”
她看着他这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的样子，眼底漾着温柔的笑意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窗外的天渐渐亮了，远处传来弟子们晨起练剑的声音。白小纯却舍不得起身，抱着她赖在榻上，一遍遍地喊“夫人”，听她软声应“夫君”，像在把玩什么稀世珍宝。
“该起了，”澈琉推了推他，“要去给师父和老祖们请安。”
“再躺会儿，”他耍赖，把脸埋在她胸口，“我的夫人，只能我一个人看。”
她被他蹭得发痒，笑着拍他的背：“哪有刚成亲就赖床的少祖？”
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，伺候她梳妆时笨手笨脚，把发带系成了死结，急得满头大汗。澈琉看着铜镜里他慌张的样子，忍不住伸手接过梳子：“还是我自己来吧。”
“我来我来！”他抢过梳子，学着记忆里娘亲的样子，轻轻拢起她的长发，“以后你的头发，都我来梳。”
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，落在他认真的侧脸和她含笑的眉眼上，温柔得像一幅画。
等两人穿戴整齐走出洞府，张大海早已带着一群弟子候在外面，见了他们就起哄：“恭喜少祖！恭喜少祖夫人！”
白小纯把澈琉护在身后，红着脸拱手，却不忘扬声：“以后都喊少祖夫人！”
澈琉被他这护犊子的样子逗笑，悄悄捏了捏他的手。他立刻反握住，十指相扣，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心头发暖。
往老祖洞府去的路上，遇见不少弟子，都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，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，带着善意的笑意。白小纯走得越发挺拔，仿佛握着的不是一只手，而是整个逆河山的光。
“你看，”他低头对澈琉说，“大家都认你这个少祖夫人了。”
她抬头看他，阳光落在他眼里，亮得晃眼。“嗯，”她轻声道，“也认我夫君。”
风拂过逆河山，带着灵花的香气和红烛的暖意。
婚后的日子过得安稳，白小纯处理宗门事务时，澈琉常陪在一旁。宋君婉见了他们，只是远远颔首示意，再没像从前那样亲近；侯小妹也懂事，见少祖夫人在，总是说完正事就走。
澈琉看着这情形，心里悄悄松了口气，某日跟白小纯散步时，忍不住提了句：“宋长老和小妹近来倒清静。”
白小纯没多想，点头道：“她们忙呗。”
她瞥他一眼，见他一脸坦荡，忍不住笑了——这人，有时钝得可爱。
张大海见了澈琉，一口一个“弟妹”喊得热络，某次还凑过来打趣：“弟妹，九胖要是欺负你，跟哥说，哥帮你揍他。”
澈琉笑着摆手，眼角余光瞥见白小纯正瞪张大海，忍不住道：“他不敢。”
私下里，她还是习惯喊他“小纯”，尤其是夜里他又黏过来耍赖时，一声“小纯，别闹了”，总能让他乖乖安分些。
而他，无论人前喊得多郑重的“夫人”，私下里总爱腻歪地叫她“六六”，带着点从灵溪宗时就没变过的亲昵。
“六六，你看我新炼的这个护符，给你戴着。”
“六六，今天丹房出了新口味的灵糕，给你留了一块。”
他絮絮叨叨地分享着日常，她静静听着，偶尔应一声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契约印记。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两人身上，暖融融的，像极了他们此刻的日子——没有那么多惊心动魄，却有着细水长流的安稳。
张大海某次撞见白小纯蹲在地上，给澈琉系松开的鞋带，嘴里还念叨着“六六你走路看着点”，忍不住啧啧称奇：“九胖，你这是被弟妹拿住了啊。”
白小纯仰头瞪他：“我乐意，你管得着吗？”
澈琉站在一旁，看着他炸毛的样子，眼底笑意温软。
是啊，她也乐意，乐意这样守着彼此。
这日午后，白小纯搬了张躺椅放在洞府外的海棠树下，非要拉着澈琉一起晒太阳。他枕在她腿上，嘴里叼着根草茎，看着头顶簌簌落下的花瓣，惬意得直哼哼。
“小纯，你看那株灵植，”澈琉忽然指着不远处，“是不是该浇水了？”
白小纯睁眼瞥了瞥，又闭上：“让弟子去弄，咱们歇着。”他往她怀里蹭了蹭，“好不容易偷个懒，别想这些。”
澈琉被他蹭得发痒，伸手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：“就你懒。”话虽如此，指尖的动作却温柔得很。
张大海扛着柄大斧头从旁边路过，见这光景，远远喊了声：“弟妹，管管九胖！让他跟我去劈柴，他非说要陪你晒太阳！”
“他想去就去，我可管不住。”澈琉笑着扬声应道，低头却在白小纯耳边轻说，“去吧，别总偷懒。”
白小纯不情不愿地坐起来，嘟囔道：“大师兄就是故意的。”却还是拍了拍衣服，“等我回来给你带糖葫芦，上次见山下有卖的。”
他走了没一会儿，侯小妹捧着个锦盒过来，红着脸递给澈琉：“少祖夫人，这是我新绣的帕子，给您……”
“谢谢你，小妹。”澈琉接过锦盒，温和地笑了笑，“有心了。”
侯小妹红着脸说了几句就跑了，宋君婉恰好从另一边走来，见了澈琉，微微颔首：“少祖夫人。”
“宋长老。”澈琉也点头回礼。
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宗门琐事，宋君婉便告辞了，自始至终神色淡然，再无半分从前的情愫。澈琉看着她的背影，心里彻底松了——有些事，终究是过去了。
傍晚时，白小纯举着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回来，献宝似的递到澈琉面前：“六六，你看！”
她接过一串，咬了口，酸得眯起眼，却甜得心里发暖。
“好吃吗？”他凑过来问，眼底亮晶晶的。
“嗯。”她点头，把自己手里的递到他嘴边，“你也吃。”
他咬了一大口，糖渣沾在嘴角，被她伸手擦掉。夕阳的金辉落在两人身上，把影子拉得长长的，缠在一起，像幅再也拆不开的画。
“小纯，”她忽然开口，“这样真好。”
“什么真好？”
“这样的日子。”她靠在他肩上，声音轻得像风，“有你，有逆河山，有安稳。”
白小纯握紧她的手，糖葫芦的甜意漫到了心里：“以后都会这样，一直好下去。”
海棠花还在落，带着淡淡的香。张大海在远处喊着九胖和弟妹，宋君婉与侯小妹各自安好。
夜露顺着窗棂滑下，在青玉砖上洇开浅痕。白小纯吹熄最后一盏烛，转身时带起的风，卷得帐幔如浪般起伏，将两人裹进一片朦胧的暗影里。
澈琉的指尖触到他衣襟上的盘扣，那枚用同心结纹雕刻的玉扣，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。她的动作轻得像捻起一片羽毛，却让白小纯的呼吸骤然沉了半分。他捉住她的手，按在自己心口，那里的跳动比战鼓还急，震得她掌心发麻。
“六六……”他的声音裹在帐幔的褶皱里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。
她没说话，只是仰头，唇瓣擦过他的下颌线，像初春的风拂过新抽的枝芽，轻得发痒，却让他瞬间绷紧了脊背。帐外的虫鸣忽然低了下去，只剩下彼此交缠的呼吸，在空气中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。
他俯身时，发带松了，青丝垂落，与她的长发绞在一起，分不清是谁的。月光从帐隙漏进来，在肌肤上投下细碎的银斑，像撒了把会动的星子。她的指尖划过他肩头的旧疤，那里还留着当年战场的印记，此刻却被另一种温热覆盖，烫得像要化开。
帐幔垂落的弧度忽高忽低，带着两人相缠的影子，在墙上投出起伏的浪。他的吻落在她腕间的契约印记上，那枚曾传递疼痛的印记，此刻竟像活了过来，在彼此的肌肤上轻轻发烫，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光，顺着血脉往心底钻。
她忽然攥紧了他的手，指节泛白，却被他反手握得更紧。像是在风浪里抓住唯一的浮木，又像是在漫长的时光里，终于触到了那个等了太久的岸。帐外的风卷着花香钻进来，混着彼此的气息，酿成一坛醉人的酒，让意识都变得轻飘飘的。
月光漫过帐沿，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铺了层薄纱。腕间的契约印记亮了又暗，像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。或许是灵溪宗初遇时的惊鸿一瞥，或许是战场契约时的痛彻心扉，又或许，只是此刻这无需言语的、紧紧的依偎。
帐外的虫鸣重新响起，带着夜的宁静。而帐内，两缕气息终于彻底交融，像两棵在岁月里纠缠生长的树，根在地下紧紧相握，枝在云端轻轻相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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