澈琉睁开眼,先触到的是白小纯散在枕上的发,像一蓬被夜揉乱的墨,缠着她的几缕青丝,织成解不开的结。
他还没醒,呼吸落在她颈窝,带着点安稳的沉。她抬手,指尖掠过他的眉骨,那里曾被剑划伤,如今只剩浅淡的痕,像被月光吻过的印记。他忽然动了动,睫毛扫过她的掌心,痒得她缩回手,却被他一把攥住,按在枕上。
“醒了?”他的声音带着宿夜的哑,像被晨露浸过的弦。
天光漫进来,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。她没说话,只是偏头,吻落在他手腕的契约印记上,那处的肌肤比别处更烫些,像藏着团小小的火。他的呼吸骤然乱了,翻身将她拢在怀里,帐幔垂下的弧度,忽然成了山,成了河,成了困住彼此的、甘之如饴的界。
她的指尖划过他的脊背,那里有旧伤愈合的凸起,像起伏的丘陵。他低笑,吻顺着她的锁骨往下,落在心口处,轻得像一片云飘过,却让她的心跳骤然成了鼓点,敲得肋骨发颤。帐外的风穿过窗棂,带着海棠花瓣的香,混着他发间的皂角味,酿成独属于此刻的、浓得化不开的气息。
交握的手渐渐收紧,指缝间漏出的,是彼此的温度,是灵溪宗初遇时未说出口的惊,是战场契约时共担的痛,是此刻无需言说的、骨血里的缠。他忽然咬住她的耳垂,轻得像衔住一片羽毛,声音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笃定:“六六,是我的。”
她的回应藏在更深的呼吸里,指尖陷进他的脊背,像要在那片丘陵上,刻下属于自己的痕。晨光终于漫过帐沿,在交叠的肌肤上流淌,像一条温暖的河,载着两缕相依的魂,往时光更深处去。
待帐幔再次扬起时,晨光已铺满了半间屋。白小纯支着肘看她,见她耳尖还泛着红,忍不住凑过去,在那抹红上轻轻啄了一下。澈琉瞪他,眼底却漾着笑意,像盛了晨露的海棠花。
“饿了。”她轻声说。
“我去弄吃的。”他起身时,发梢扫过她的脸颊,带着点痒。
晨光里,他的身影在帐外晃动,她看着他笨手笨脚地翻找食盒,心里暖洋洋的。
白小纯端来的灵粥还冒着热气,瓷碗边缘凝着细密的水珠。他把碗递到澈琉面前时,指尖还在发颤——方才帐内的温度仿佛还沾在皮肤上,让他做什么都带着点不真切的慌。
“烫吗?”他问,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软。
澈琉接过碗,指尖触到他的,两人都顿了顿,像被电流轻轻击了一下。她舀了一勺吹凉,却没送进自己嘴里,反而递到他唇边:“你也吃。”
白小纯乖乖张口,粥的甜混着她指尖的温度,在舌尖漫开时,忽然想起昨夜她发间的香。他伸手想抱她,却被她用手肘轻轻抵住胸口:“先喝粥。”
他只好作罢,却偏要凑在她身边,看她一勺勺慢慢喝。晨光从他肩头漏过去,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影,睫毛忽闪时,像有蝴蝶在那片光影里飞。
“六六,”他忽然开口,“今天不去宗门了好不好?”
“又想偷懒?”她挑眉,眼底却带着笑。
“不是偷懒,”他凑近了些,呼吸拂过她的耳廓,“想跟你待着。”
这话说得直白,像个没长大的孩子。澈琉的耳尖又红了,却没再拒绝,只是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:“快喝,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两碗粥见底时,窗外的海棠花又落了一层,像铺了片粉色的雪。白小纯收拾碗碟时,瞥见她腕间的契约印记,忽然伸手覆上去,掌心的温度将那枚印记捂得发烫。
“还疼吗?”他问,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。
澈琉摇头,反手握紧他的:“早就不疼了。”
是啊,早就不疼了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?或许是他把她护在身后挡下剑雨时,或许是他捧着糖葫芦笑得像个傻子时,又或许,就是昨夜他的呼吸与她的缠在一起时——那枚曾用来分担疼痛的契约,早已变成了传递暖意的绳。
白小纯忽然把她打横抱起,吓得澈琉惊呼一声,伸手搂住他的脖子:“白小纯!你干什么?”
“带你去看后山的灵泉,”他笑得得意,脚步却稳得很,“听说那里的水映得出双星,咱们去看看。”
他的心跳在胸腔里咚咚地响,抱着她穿过落满海棠花的小径时,像抱着全世界的光。澈琉靠在他肩头,听着他越来越急的呼吸,忽然觉得,所谓的天长地久,或许就是这样——他抱着她往前跑,她在他怀里笑,身后的海棠花一路落,身前的日头一路升。
风过时,带来远处弟子练剑的喝声,却吵不散这方小天地里的温。她把脸埋在他颈窝,闻着他身上皂角混着晨光的味,忽然轻轻喊了声:“小纯。”
“嗯?”他应得飞快。
“慢点跑,”她笑,“别摔了。”
他果然慢了些,却把她抱得更紧了。阳光穿过枝叶落在两人身上,把影子拧成一团。
后山的灵泉藏在一片竹林深处,泉水清得能看见水底的卵石,阳光落进去,碎成一泉的星子。白小纯把澈琉放下时,她的裙摆沾了几片竹叶,被他小心翼翼地摘下来,指尖蹭过她的裙角,带起点痒。
“你看。”他指着水面,那里果然映着两团模糊的光,像坠在水里的星,“我说得没错吧?”
澈琉笑着点头,蹲下身掬了捧水,凉丝丝的触感从指尖漫开。白小纯也蹲下来,凑在她身边,两人的影子在水里交叠,像一对并蒂的莲。
“听大师兄说,双星同辉时,许愿特别灵。”他忽然说,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,“六六,咱们许个愿吧。”
“许什么?”她侧头看他,阳光落在他睫毛上,泛着金边。
“就许……”他想了想,忽然握紧她的手,让两人的影子在水里靠得更近,“许咱们永远都这样,不分开。”
这话简单得像孩童的呓语,却让澈琉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她看着水里交握的手影,轻声道:“好。”
一阵风过,竹林沙沙作响,泉水泛起涟漪,把那两团星光晃得碎碎的,却始终没散开。
回去的路上,白小纯非要牵着她的手,指尖缠着她的,像怕一松开就会跑掉。路过一片药田时,看见几个弟子在侍弄灵草,见了他们,都红着脸低下头,手里的锄头却差点撞到一起。
“少祖和少祖夫人感情真好。”有人小声嘀咕。
白小纯听见了,故意把腰挺得更直,牵着澈琉的手晃了晃,像在炫耀什么宝贝。澈琉被他逗笑,却没挣开,任由他牵着往前走。
快到洞府时,张大海扛着捆柴从岔路拐出来,见了他们这模样,嘿了一声:“九胖,牵这么紧干啥?怕弟妹飞了?”
“就是怕。”白小纯理直气壮,把澈琉往身后拉了拉,“我媳妇,我乐意牵着。”
澈琉瞪了他一眼,却对张大海笑了笑:“大师兄别打趣他了。”
张大海哈哈大笑,扛着柴走了,嘴里还念叨着“真是个护媳妇的主”。
夕阳西下时,两人坐在洞府外的石阶上,看晚霞把逆河山染成一片金红。白小纯的头靠在她肩上,像只慵懒的猫,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,是他小时候在村子里听来的。
“唱的什么?”澈琉问。
“忘了,”他含糊地说,“就记得调子好听。”
她没再问,只是静静地听着。晚风带着灵草的香气,混着他身上的味道,让人心里安安稳稳的。
“小纯,”她忽然开口,“以后别总跟大师兄斗嘴了。”
“他总欺负我。”白小纯嘟囔。
“那也是为你好。”
他没说话,只是往她怀里蹭了蹭,像在撒娇。晚霞渐渐淡下去,星星一颗颗冒出来,映在两人眼底,亮得像灵泉里的光。
原来日子真的可以这样慢,慢到能数清对方发间的月光,能记牢彼此掌心的温度,能把每一个平凡的瞬间,都过成值得珍藏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