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修染拆纱布那天，澈琉特意穿了件米白色风衣，颈间的手术刀吊坠藏在衣领里，只露出点细碎的银光。司夜寒开车送她过去，停在别墅门口时，忽然伸手按住她的肩。
“我在车里等你。”他的指尖划过她的耳垂，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，“早点出来。”
澈琉笑了，凑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亲：“放心，你的六六跑不了。”
别墅里飘着淡淡的药香。纪修染坐在窗边，纱布蒙着眼睛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头的毛毯。听到脚步声，他微微侧头：“是你。”
“嗯。”澈琉走过去，指尖捏住纱布的一角，“别怕，轻轻的。”
纱布落下的瞬间，纪修染眨了眨眼，适应了几秒光线，才清晰地看清眼前的人。她站在逆光里，风衣被风掀起一角，眉眼比记忆中更柔和，却仍带着那份冷静的笃定。
“真的是你。”他笑了，眼底的释然像化开的冰，“三年前在瑞士，我模糊中看到的那双眼睛，就是你的。”
澈琉没否认，递过一面镜子：“看看，恢复得不错。”
镜中的男人眼底虽仍有浅红，却已能清晰视物。纪修染抚摸着自己的眼角，忽然转头对聂无忧说：“你看，我说过会好起来的。”
聂无忧笑着点头，眼眶却红了。
离开时，纪修染叫住她：“神医……不，澈琉。”他顿了顿，语气真诚，“谢谢你。也替我谢谢司先生，这些日子，让他费心了。”
澈琉脚步微顿，没回头：“他不是费心，是护短。”
车门关上时，司夜寒立刻凑过来，鼻尖在她颈间嗅了嗅：“没沾到别的味道。”
“司夜寒！”她又气又笑，“你当我是什么？会被别人拐走的糖吗？”
“你是我的糖。”他发动车子，语气理直气壮，“甜得让人想藏起来，只能自己吃。”
回家的路上，路过一家甜品店，司夜寒突然停车：“等我。”
几分钟后，他拎着个粉色盒子跑回来，里面是刚出炉的草莓挞，挞皮酥脆，奶油上堆着颗颗饱满的草莓。“奖励你的。”他递到她面前，眼底闪着期待的光。
澈琉咬了一口，甜腻的滋味在舌尖炸开，混着他指尖的温度，暖得让人心头发颤。“好吃。”
“那以后每天都给你买。”他握住她拿叉子的手，往自己嘴边送了一口，“嗯，比上次的草莓酱甜。”
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，车窗外的行人步履匆匆，车内却慢得像流淌的蜜。
司夜寒接到消息时，正替澈琉剥着草莓。银质水果刀划过果皮，留下整齐的弧线，他指尖顿了顿，猩红的液体顺着刀尖滴落，在白瓷盘里洇开一小朵花——是刚切好的草莓汁。
“要回去一趟。”他把最后一颗草莓递到她嘴边，语气听不出波澜，“独立州那边有点事。”
澈琉咬着草莓，尝到点不同寻常的涩。她知道他口中的“有事”从不是小事，能让他动用加密频道的，只会是仲裁会的红章文件，或是罪域那边掀了底的风浪。
“我跟你去。”她咽下果肉，语气笃定得不容反驳。
司夜寒抬眼，黑眸沉沉地看着她。独立州不是什么干净地方，仲裁会的暗室里锁着各国政要的秘密，罪域的街巷里淌着没干透的血，他从不希望她沾染上那些。
“那里……”
“我是神医。”澈琉打断他，指尖抚过他手腕上若隐若现的修罗纹——那是阿修罗势力的印记，平时被银链遮住，只有动真格时才会浮现，“也是你的人。你的地方，我为什么不能去？”
他沉默了。她总是这样，看似柔软，却比谁都执拗。当年雪夜里能把陌生少年拽进炉边，如今自然也敢跟着他闯进龙潭虎穴。
“好。”他最终还是妥协了，伸手把她揽进怀里，下巴抵着她发顶，“但得听话，不许乱跑。”
独立州的私人机场弥漫着咸腥的海风。司夜寒换上了黑色长款风衣，领口微敞，露出里面绣着修罗图腾的衬衫。澈琉跟在他身后，一身素白长裙，颈间的手术刀吊坠被风衣遮住，只有那双眼睛，亮得像淬了冰。
前来接机的是阿修罗的副手，看到澈琉时明显愣了愣，却不敢多问，只是低头汇报：“理事们已经在暗室等了，另外，蛇蝎帮的人昨晚砸了我们三个场子。”
司夜寒“嗯”了一声，指尖在澈琉腰间捏了捏，像是在安抚，又像是在宣告所有权：“先去仲裁会。”
仲裁会的暗室建在海底，透过防弹玻璃能看到游弋的鲨鱼。十二理事围坐在圆桌旁，看到司夜寒带着个女人进来，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。
“司理事，这不合规矩。”左侧的老者推了推眼镜，目光锐利地扫过澈琉。
司夜寒没理他，径直走到主位坐下，把澈琉揽在身侧：“我的人，轮不到你们置喙。”他指尖敲了敲桌面，语气骤然转冷，“说说吧，东欧的军火案怎么回事。”
澈琉安静地坐在他身边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风衣纽扣。她听不懂那些暗语般的交易，却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刀光剑影——每个理事的眼底都藏着算计，像蛰伏的野兽。
会议进行到一半，司夜寒的私人手机响了，是罪域那边的消息。他接起电话，听了两句，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：“知道了，让他们等着。”
挂了电话，他对众人道：“今天先到这，散会。”
走出暗室时，海风吹得人发冷。司夜寒脱下风衣披在澈琉肩上，上面还留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硝烟味。“去处理点私事，你在车里等我。”
“我跟你去。”澈琉抓住他的手，目光坚定，“你忘了？我不仅会救人，也会杀人。”
他看着她眼底的执拗，忽然低笑出声。是了，他的六六从来不是温室里的花，她的手术刀能救人，也能在必要时，精准地刺进敌人的心脏。
罪域的街巷亮着霓虹灯，却照不进角落里的阴影。蛇蝎帮的头目被按在地上，看到司夜寒进来，吓得浑身发抖。
“修罗主饶命……”
司夜寒没说话，只是抬手。身后的手下立刻会意，拖起人就往外走，惨叫声很快消失在巷尾。
澈琉站在他身后，看着他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杀气，忽然走上前，从背后抱住他的腰。“结束了吗？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带着点安抚的温柔。
他紧绷的脊背瞬间松弛下来，转身把她揉进怀里，下巴蹭着她的发顶：“结束了。”
月光落在两人身上，把他的修罗纹和她的手术刀吊坠都染成了银色。澈琉抬头，吻了吻他的唇角：“不管你是仲裁会的理事，还是修罗主，你都是我的草莓糖。”
他低笑，吻落得又急又深，带着血腥气的吻里，却藏着只有她能懂的甜。
爱从不是要求对方变成温顺的羊，而是我见过你最狠戾的模样，却依然想牵住你的手，陪你走过刀光剑影，也陪你尝遍人间烟火。
独立州的夜还很长，但只要身边有彼此，再黑的路，也能走出糖的味道。
独立州的清晨总带着海雾的凉。澈琉是被金属碰撞声惊醒的，睁眼时，司夜寒正站在窗边擦枪，黑色手套包裹的指尖划过枪管，动作利落得像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。
“醒了？”他回头，眼底的冷冽还没完全褪去，看到她时却迅速融成暖意，“吵到你了？”
“没有。”她坐起身，看着床头柜上摆着的两套黑色劲装，“今天要去做什么？”
“去趟黑街。”他把擦好的枪别进腰侧，走过来替她拢了拢被子，“蛇蝎帮的余党还在蹦跶，得去清干净。”
澈琉掀开被子下床，径直拿起那套女士劲装：“我跟你去。”
他想拒绝，却被她眼底的坚持堵住了话。她穿惯了白大褂的身影裹进黑色布料里，竟有种奇异的和谐，腰间的枪套空着，她却从包里摸出把小巧的手术刀，利落地别在靴筒里。
“我的武器比枪好用。”她抬头冲他笑，眼里闪着狡黠的光。
黑街的建筑都带着破败的朋克风，墙壁上喷满涂鸦，空气中飘着劣质酒精和血腥气。司夜寒的人已经清了外围，巷深处却传来打斗声。
“留活口。”他低声对身后的人吩咐，握紧了澈琉的手。
转角处，几个流窜的蛇蝎帮成员正围着个少年拳打脚踢。澈琉没等司夜寒动手，已经踩着墙缝翻了过去，靴筒里的手术刀瞬间出鞘，寒光闪过，那几人的手腕已经见了血。
“停手。”她的声音清冷，像淬了冰，“再动一下，断的就是筋。”
司夜寒走过来时，正看到她蹲下身，用干净的手帕替少年擦脸上的血，动作轻柔得不像刚伤了人。他眼底的戾气忽然就散了，走上前把她护在身后，对属下道：“带下去审。”
回去的路上，澈琉靠在车后座，指尖还沾着少年的血。司夜寒抓过她的手，用消毒棉一点点擦干净，动作专注得像在做什么精密手术。
“你刚才的样子，像朵带刺的玫瑰。”他忽然说，指尖划过她的指节。
“那也是你的玫瑰。”她反握住他的手，触到他掌心因常年握枪而生的薄茧，“疼吗？”
“早习惯了。”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，“倒是你，别把自己手弄脏了。”
她的手是救人的，他总想着替她挡开所有污秽。
傍晚回到住处，仲裁会的密信已经送到。司夜寒拆开火漆时，澈琉正在厨房煮面，葱油香混着海雾的咸，竟冲淡了几分血腥味。
“要留在这里多久？”她把面端上桌，看着他紧锁的眉头。
“最多一周。”他放下密信，夹起她碗里的溏心蛋，“处理完这边的事，我们就回家。”
“好。”她笑了，往他碗里多放了勺辣椒油，“多吃点，晚上说不定还要打架。”
他低笑出声，忽然觉得这满是刀光剑影的独立州，因为有了她和这碗葱油面，竟也有了几分家的味道。
深夜，司夜寒被窗外的动静惊醒时，澈琉已经醒了，正握着手术刀盯着窗缝。他翻身下床，把她按在门后，自己则摸出枪，悄无声息地靠近窗户。
是蛇蝎帮的残余势力反扑，带着炸药包。司夜寒没给他们靠近的机会，枪声在寂静的夜巷里格外刺耳。
清理完最后一个敌人，他回头时，看到澈琉正站在月光里，手里的手术刀还滴着血，眼底却亮得惊人。
“吓到了？”他走过去，擦掉她脸上溅到的血点。
“没有。”她踮脚吻他的唇角，尝到点硝烟的涩，“跟你在一起，什么都不怕。”
他收紧了手臂，把她死死按在怀里，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。这乱世浮沉，他习惯了孤身作战，直到遇见她才明白，原来有个人能让你在刀光剑影里，也贪恋那一点人间烟火。
窗外的海雾渐渐散去，露出几颗疏星。澈琉窝在他怀里，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心跳，不管他是仲裁会理事，还是修罗主，只要身边是他，就算身处炼狱，也能嚼出草莓糖的甜。
他们的家还在远方，但只要牵着彼此的手，走到哪里都是归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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