扎头发

夜色漫进洞府时，三昧真火的光也柔了下来，在石床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晕。哪吒躺下时，刻意往澈琉那边挪了挪，肩膀挨着肩膀，能感受到彼此肌肤相触的温度，像两团靠得很近的火焰，既怕烧着对方，又贪恋那点暖意。

澈琉侧身看着他，指尖无意识地抬起，轻轻落在他眉间那点朱砂痣上。那点红在火光里泛着莹润的光，像颗被焐热的红豆。她的指尖带着点微凉，触上去时，他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，却没躲开，只是呼吸放得更轻了。

“这痣……”她的声音裹在夜色里，带着点慵懒的好奇，“生来就有？”

“嗯。”他的声音有点闷，侧脸埋在枕头上，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在痣上轻轻打圈，像羽毛拂过，痒得他心尖发颤。洞里很静，只有火焰偶尔爆出的噼啪声，衬得那点细微的触碰格外清晰。

她的指尖顺着痣往下滑，掠过他的眉骨，拂过他的眼角，最后落在他那两束冲天揪上。发丝被夜风拂得有些乱，她伸手替他理了理，指尖穿过柔软的发间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。

“明天我给你扎个新发型吧。”她忽然说，声音里带着点笑意，“比这冲天揪好看。”

他猛地睁开眼，撞进她带着笑意的眼底，像跌进了盛满星光的潭。“谁、谁要扎新发型！”他嘴硬，耳根却红了，“这是我娘给我扎的，好看得很！”

“是吗？”她故意拽了拽他的发尾，看着他皱着眉却没躲开的样子，忍不住笑了，“那我扎的肯定更好看，保证比天庭那些仙童的发髻都神气。”

他没再反驳，只是往她怀里缩了缩，把脸埋在她颈窝，声音闷闷的：“那……就试试吧。”

发丝蹭过她的锁骨，带着点痒意。她的指尖继续在他发间穿梭，轻轻拢着那柔软的黑发，动作轻得像在呵护什么珍宝。他的呼吸渐渐平稳，身体也放松下来，像只被顺了毛的小兽，乖乖地任她摆弄。

“睡吧。”她低头，在他发顶轻轻吹了口气，“明天给你扎个能引来蝴蝶的发型。”

他“唔”了一声，睫毛蹭过她的肌肤，带着点湿热的痒。洞府里的火还在静静燃着，映得两人交缠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摇晃，像幅流动的画。他能闻到她身上清浅的气息，混着烟火气，比任何安神香都管用。

指尖还停留在他的发间，她看着他熟睡的侧脸，这颗在天庭上张牙舞爪的小哪吒，卸下防备时，也不过是个会脸红、会别扭的孩子。而她指尖下的发丝，软得像团云，缠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，在夜色里悄悄滋长。

晨光刚漫进洞府，澈琉就拽着哪吒坐到石凳上。他怀里揣着个刚摘的野果，一边啃一边嘟囔：“扎丑了我可跟你没完。”嘴上不饶人，却乖乖地仰着头，任由她的指尖穿过发间。

她找了根缠着银丝的红绳，指尖带着点微凉的触感，轻轻拢起他柔软的黑发。发丝在她掌心滑过，像流淌的墨，偶尔有几缕不听话的碎发拂过他的颈窝，痒得他缩了缩脖子，却没敢乱动。

“别动。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带着点笑意，指尖在他头顶灵巧地穿梭。红绳像条听话的小蛇，缠着发丝绕出精巧的结，又缀上两颗从混沌珠那里讨来的珍珠，垂在鬓边，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。

哪吒偷偷抬眼，从洞壁光滑的石面上看到个模糊的影子——原本张扬的冲天揪被束成个利落的发髻，红绳在黑发间格外显眼，两颗珍珠垂在耳边，衬得他眉眼都柔和了几分，却又没失了少年的英气。

“怎么样？”她松开手，指尖轻轻拨了拨他鬓边的碎发，语气里带着点邀功的期待。

他猛地别过脸，耳根红得像缀着的珍珠：“马、马马虎虎吧。”话虽如此，却忍不住又往石面上瞟了两眼，嘴角偷偷翘了起来。

刚走出洞府，就撞见巡山的天兵。那小兵盯着他的发型看了半晌，结结巴巴地说：“三、三太子，您这发型……真好看。”

哪吒的脸“腾”地红了，却梗着脖子哼了一声：“那是！也不看是谁扎的！”说着下意识地往澈琉身边靠了靠，像只炫耀自己新羽毛的小孔雀。

到了陈塘关，殷夫人看到他的发型，手里的绣花针都掉了：“这、这是你自己扎的？”

“是她！”他飞快地指了指澈琉，又觉得不够，补充道，“她扎的，比你扎的好看！”

殷夫人笑得眼角都起了细纹，拉着澈琉的手不住夸赞：“姑娘好手艺，我们哪吒长这么大，还没这么俊过呢。”

他在一旁听着，耳尖的红一直蔓延到脖颈，却没像往常那样跳起来反驳，只是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，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。

午后在校场练枪，风扬起他鬓边的珍珠，光影在枪尖的火焰上跳跃。他故意把枪法耍得格外花哨，余光却总往澈琉那边瞟，看她是不是在看自己。

“分心了。”她忽然开口，指尖弹了颗石子过去，正好落在他的枪杆上。

他猛地回神，枪尖的火焰晃了晃，却顺势往她那边刺去，在离她寸许处停下。“看呆了？”他扬着下巴，眼底的光比枪尖的火还亮，“是不是觉得，我这样特别好看？”

她笑着点头，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落尘：“嗯，好看。”

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，软得一塌糊涂。原来被人这样认认真真地打扮，被人看着自己耍枪，是这样让人心里发甜的事。

夕阳西下时，他摸着头上的发髻，忽然说：“明天……你还帮我扎，好不好？”声音小得像蚊子哼，却清晰地落在她耳里。

这颗红绳系着的，不止是他的头发，还有点别的什么，在他眼里心里，悄悄扎了根。

第二天清晨，澈琉刚把红绳缠上指尖，哪吒就已经乖乖坐在石凳上，背挺得笔直，像株等着修剪的小松。他怀里抱着个刚从三昧真火里烤好的果子，果皮裂开道缝，甜香丝丝缕缕钻出来，混着他发间的草木气，格外好闻。

“今天想扎什么样的？”她的指尖梳过他的发，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，像在摆弄匹上好的墨色绸缎。

他啃着果子含糊道：“你扎的都好看。”说完又觉得太直白，耳根泛了红，补充道，“别太花哨就行。”

她笑了，指尖转了个巧劲，将他头顶的碎发拢成个小小的髻，用红绳缠出朵并蒂莲的模样，又从袖中摸出片莹白的玉叶，缀在发尾。晨光落在玉叶上，折射出细碎的光，映得他侧脸的轮廓都柔和了几分。

“好了。”她抬手，指尖轻轻敲了敲他的发髻，“今天是玉叶莲。”

他立刻蹦起来，冲到洞壁前照了又照，见那玉叶随着动作轻轻晃动，像只停在发间的白蝶，嘴角忍不住咧到耳根。“比昨天的珍珠好看！”他转过身，眼里的光比洞外的朝阳还亮，“就这个，以后天天扎这个！”

到了天庭，连玉帝见了都愣了愣，捋着胡须笑道：“哪吒这发型，倒是添了几分雅致。”

哪吒没像往常那样跟玉帝呛声，反而挺了挺胸，故意让发间的玉叶晃了晃，声音里带着点藏不住的得意：“那是自然。”

回洞府的路上，撞见几个仙童围着看他的发型，叽叽喳喳说要学。他板着脸赶人，却在转身时，悄悄往澈琉身边靠了靠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：“只有你能给我扎。”

她看着他这副护食似的样子，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：“知道了，小醋坛子。”

他的耳尖更红了，却没躲，任由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停在那里。风拂过发间的玉叶，叮当作响，像串藏在风里的甜。

夜里，他躺在床上，翻来覆去睡不着，总觉得头上的玉叶硌得慌，却又舍不得摘。澈琉被他折腾得没法，伸手替他解下发髻，玉叶落在枕上，发出轻响。

“睡觉还戴着？”她的声音带着笑意，指尖穿过他散开的发，轻轻按摩着他的头皮。

他往她怀里钻了钻，声音闷闷的：“怕压坏了。”

她的指尖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道，在他发间游走，把那些因扎髻而微紧的发丝都揉得松软。他的呼吸渐渐平稳，像只被顺毛的猫，睫毛蹭过她的衣襟，带着点湿热的痒。

“明天……扎个带凤凰的吧。”他迷迷糊糊地说，声音里带着点梦呓的软，“像我娘凤冠上的那种。”

她低笑，在他发顶轻轻印下一个吻：“好，扎凤凰的。”

洞外的月光漫进来，落在散落的红绳和玉叶上，泛着温柔的光。他的发缠绕在她的指尖，像无数根看不见的线，悄悄把两个人的日子，缠成了团甜糯的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