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花

洞府的石桌上堆着各色丝带，红的像火，银的似雪，还有几缕缀着细碎金箔的，是哪吒不知从哪搜罗来的宝贝。澈琉的指尖在丝绦间挑拣，他就坐在石凳上，背挺得笔直，眼神亮晶晶地盯着她的动作，像等着拆礼物的孩子。

从并蒂莲到缠枝纹，从缀玉叶到挂金铃，她给他扎过飞仙髻，试过垂挂髻，连带着些俏皮的双环髻也摆弄过。每次梳完，他总要对着洞壁的石镜转上三圈，耳尖泛红却嘴硬“也就那样”，转身时却把发间的饰件护得紧紧的。

这日晨光正好，澈琉翻出条正红的发带，指尖在他发间穿梭，利落地理出一束高马尾，红带在发尾系出个张扬的结，垂在背后，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扫过衣料。

“好了。”她退后半步，目光落在他身上，忽然顿住。

哪吒穿了件新裁的红衣，领口袖口绣着暗金的纹路，高马尾衬得他脖颈修长，侧脸的线条凌厉又带着少年气。晨光从洞口漫进来，给他周身镀上层金边，发尾的红带随风轻扬，像团跃动的火，整个人瞧着意气风发，偏那双眼睛看向她时，又带着点不自知的憨。

心口忽然像被什么撞了下，有点麻，又有点烫。她走上前，没等他问“好看吗”，忽然俯身，跨坐在他腿上。

哪吒的身体瞬间僵住，双手悬在半空，不知该放在哪里，呼吸都乱了。“你、你干嘛？”他的声音发紧，像被火燎过的弓弦，脸颊却蹭地红了，连带着脖颈都染上薄红。

她没说话，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脸颊。皮肤是莲花化身特有的温润，带着点微凉的暖意，下颌线的弧度利落又青涩。她的指腹划过他的唇角，那里还带着点野果的甜香，又轻轻落在他眉间的朱砂痣上，像要把那点红揉进指尖。

“你今天……”她的声音有点低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哑，“很好看。”

他的眼睛猛地睁大，像受惊的小兽，却没躲开，任由她的指尖在脸上流连。马尾的红带垂在两人之间，随着彼此渐重的呼吸轻轻晃动，洞府里的三昧真火噼啪作响，把空气都烤得黏黏的。

“那、那你……”他的喉结滚了滚，想说点什么，却被她指尖的温度烫得忘了词，只觉得腿上的重量又软又暖，像团烧起来的云，把他整个人都裹了进去。

她的指尖停在他的耳后，那里烫得惊人。抬眼时，撞进他眼底的慌乱与灼热，像两簇跃动的火苗，瞬间点燃了心底那点莫名的躁动。

“哪吒。”她的呼吸拂过他的唇角，带着点清浅的气息，“别动。”

话音未落，他忽然抬手，笨拙地环住她的腰，力道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紧，像抓住了块即将飞走的云。红带缠上了她的手腕，像道温柔的缚，把所有喧嚣都挡在了外面，只剩下彼此擂鼓般的心跳，在洞府里轻轻回荡。

哪吒的指尖还僵在她腰间，像被施了定身咒。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，那里面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，比三昧真火更烫，比东海的浪更沉。喉结滚了滚，才挤出句发紧的话：“你怎么了？是……不喜欢我这样？”

话音刚落，就被她按住后颈，带向自己。她的呼吸喷在他唇角，带着点发颤的热：“喜欢。”

他一愣，眼里的慌乱还没散去，又被她接下来的话烫得浑身发麻——

“非常喜欢。”她的指尖掐了掐他的下巴，力道轻得像羽毛，语气却带着点不容错辨的贪，“喜欢到……想吃了你。”

“吃？”他懵了，睫毛上还沾着点慌乱的水汽，“怎么吃？”

她没说话，只是低头吻了下去。

不知何时，洞府中央忽然绽开朵巨大的莲花，花瓣层层叠叠，像裹着层月光的白锦，将两人轻轻托在中央。花瓣合拢时，隔绝了洞外的光，只留着些微透进来的暖，在彼此交缠的呼吸里漫成一片温软的晕。

他像株骤然被春雨浸润的莲，从青涩的紧绷里舒展开来，笨拙地回应着，指尖穿过她的发，带着点怕碰碎的轻。花瓣偶尔轻轻颤动，像被风拂过的浪，将那些细碎的声响都拢在中央，酿成一坛醉人的蜜。

莲心的暖渐渐漫到四肢百骸，比三昧真火更熨帖，比陈塘关的桂花糕更甜。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株被催开的花，从里到外都透着股涨满了的欢喜，顺着血脉往指尖窜。

等花瓣重新舒展开时，晨光已从缝隙里溜进来，落在彼此汗湿的发间。澈琉的指尖划过他泛红的脸颊，他忽然笑了，像个得了糖的孩子，眼里的光比头顶的日头还亮。

笑声未落，奇迹般的事发生了——洞府四周的石缝里，忽然冒出点点新绿，转瞬就抽出花茎，绽出各色的花。粉的像霞，白的像雪，连带着他发间的红带都缠上了细碎的花瓣，整个洞府都被花海漫了，香气甜得发腻。

“你看！”他指着那些花，声音里带着点雀跃的颤，像在炫耀自己藏了很久的宝贝，“它们都开了。”

她望着遍地繁花，又看向他眉梢眼角的笑意，明白这哪里是花开，分明是他心里的欢喜满得装不下，顺着指尖，顺着呼吸，漫成了这一室的春。

他凑过来，在她唇角亲了亲，像只偷尝了蜜的小兽：“以后……我们常这样好不好？”

花瓣落在他发间的红带上，和那颗朱砂痣相映，艳得像幅画。她笑着点头，指尖拂过他耳后那点未褪的红：“好啊。”

反正这满室的花，有的是时间，慢慢赏。

洞府里的花开得越发热闹，连石缝里都钻出细碎的紫花，缠在哪吒的火尖枪上，倒让那凌厉的兵器添了几分柔意。他晨起时总爱盯着那些花傻笑，指尖拂过花瓣时，会不自觉地往澈琉那边瞟，像在等一句夸赞。

“今天练枪吗？”澈琉靠在洞口看他，晨光落在她肩头，和他红衣上的金线相映成辉。

他立刻挺直脊背，抓起枪就往校场跑，马尾的红带在身后飞扬：“来！今天让你看看我的新枪法！”

枪尖的火焰掠过花丛，惊起几片落瓣，却在靠近她时骤然收敛，只留一点暖光在她眼前跳动。他耍了套花哨的枪法，最后一式收枪时，故意往她面前一站，额角的碎发沾着薄汗，眼里的光比枪火还亮：“怎么样？”

她没说话，只是走上前，替他擦掉汗渍。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，他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，却又故意往前凑了凑，让她的掌心能多停留片刻。

“晚上想吃什么？”她忽然问，指尖滑到他的发带，轻轻拽了拽。

“你做的都好。”他的声音有点闷，视线落在她的唇上，忽然说，“还想……还想在莲花里待着。”

话一出口，耳根就红透了，转身假装整理枪杆，却把“心虚”二字写满了后背。澈琉看着他这副样子，忽然觉得那些缠绕的花藤，不仅爬满了洞府，也悄悄缠上了两个人的心跳。

夜里，莲花再次在洞中央绽放，花瓣合拢时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。他的呼吸带着点紧张的急促，却比上次更从容些，指尖穿过她的发，带着点试探的温柔。花瓣偶尔轻轻摇晃，像在应和彼此渐重的呼吸，把月光都晃成了流动的银。

等花瓣再次舒展，天已微亮。他忽然从身后抱住她，下巴搁在她肩窝，声音里带着点刚睡醒的喑哑：“你说，我们会不会像这些花一样，一直开着？”

她回头看他，发间的红带缠着片落在枕上的花瓣，像朵永不凋谢的花。“会的。”她吻了吻他的鼻尖，“只要我们想。”

他笑了，把脸埋得更深，像只贪恋温暖的小兽。洞府里的花不知何时又开得密了些，连空气里都飘着甜腻的香，仿佛在应和着这句无声的诺言。

清晨的第一缕光透过花瓣照进来时，他忽然想起什么，拽着她往洞外跑。风火轮踩在脚下，带起的风卷着花瓣飞旋，像场盛大的花雨。

“带你去个地方！”他的声音里满是雀跃，红带在风里飞扬，“保证让你喜欢！”

她被他拽着，看他的红衣在花海中穿梭，这个世界的日子，就像这永不凋谢的花，开得热烈又绵长，每一片花瓣上，都写着藏不住的欢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