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陈塘关时，哪吒怀里的夜明珠还在发着光，映得他红衣上的金线格外晃眼。他一脚踏进家门，就扬着嗓子喊：“娘！你看我赢了什么好东西！”
殷夫人正坐在窗前绣花，见他怀里抱着亮闪闪的珠子，身后跟着笑意盈盈的澈琉，手里的针线顿了顿，眼底闪过丝了然。“又去招惹谁了？”她笑着起身，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，落在哪吒发间那抹扎眼的红带上——那结打得精巧，绝不是他自己能弄的。
“没招惹谁！”哪吒把夜明珠往桌上一放，献宝似的指给她看，“这是东海龙王送的！还有珊瑚树，我放外面了，比你院里的石榴树好看！”
殷夫人没接话，只让丫鬟把澈琉带去偏厅歇着，然后拽着哪吒进了内屋，把门一关，脸色就沉了沉：“老实说，你跟澈琉姑娘……到底怎么回事？”
哪吒正摸着夜明珠傻笑，闻言抬头：“就是朋友啊。”
“朋友？”殷夫人挑眉，“朋友会天天腻在一起？朋友会让姑娘给你梳头发？”
他挠了挠头，觉得娘问得奇怪：“她梳得好看嘛。而且我们晚上还一起睡觉，她怀里比石床软和。”
“什么？！”殷夫人手里的帕子差点掉地上，声音都拔高了些，“你们一起睡觉？”
“对啊。”哪吒一脸天真，掰着手指头数，“她会抱着我，还会亲我，我也亲她，有时候还在莲花里待着……”
“停！”殷夫人连忙打断他，脸颊都红了，深吸口气才放缓声音，“吒儿，男女有别，没成婚的姑娘小伙，不能睡在一起，更不能……不能亲亲抱抱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他皱起眉，眼里满是困惑，“我喜欢她，她也喜欢我，睡在一起怎么了？莲花里待着很舒服啊。”
殷夫人被他问得语塞，看着儿子那张全然懵懂的脸，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。这孩子，莲花化身，不懂人间情爱规矩，倒把最直白的心意挂在脸上。
“成婚了才能这样。”她拉过他的手，轻轻拍了拍，“就像我和你爹，拜了堂，成了亲，才能住在一个屋，才能……亲近。”
哪吒愣了愣，成婚？他好像听天庭的老仙说过，是两个人要对着天地拜一拜，然后就能一直在一起了。
“那我和她成婚不就行了？”他眼睛一亮，转身就要往外跑，“我现在就去跟她说！”
“你站住！”殷夫人一把拉住他，又气又笑，“哪有这么急的？成婚要挑日子，请宾客，还要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就见哪吒已经蹦到门口，回头冲她咧嘴笑：“娘，挑最快的日子！我想天天跟她在莲花里待着。”
说完“嗖”地窜了出去，红带在空中划出道鲜亮的弧，像道急不可耐的心意，直往偏厅的方向奔去。
殷夫人望着他的背影，无奈地摇了摇头，指尖却不自觉地抚上鬓角，眼里漾起温柔的笑。罢了，孩子的事，就让他们自己热热闹闹地办吧。
偏厅里，澈琉正看着窗外的石榴树发呆，忽然被一阵风似的身影撞进怀里。哪吒搂着她的腰，仰着笑脸，眼里的光比夜明珠还亮：“六六，我们成婚吧！挑最快的日子！”
澈琉被他撞得后退半步，指尖抵在他发烫的胸口，听着那句“成婚吧”，忽然笑了。窗外的石榴花正开得艳，落了两瓣在她发间，和他递来的夜明珠相映，亮得晃眼。
“这么急？”她指尖划过他眉间的朱砂痣，带着点逗弄的轻。
“急！”他把下巴搁在她肩上，声音发闷却笃定，“娘说成婚了就能天天睡一起，天天在莲花里待着。”
话没说完，就被她捏了捏耳垂：“没正经。”
他却不管，拽着她就往院里跑，红带在风里飞：“我去跟李靖说！让他请媒人！挑最快的日子！”
李靖正在演武场看兵书，被儿子一把抢过书卷，听他嚷嚷着要成婚，脸“腾”地黑了：“成什么婚！你才多大！”
“我不小了！”哪吒梗着脖子，把澈琉往身前拉，“我就要娶她！不然我拆了你的塔！”
澈琉站在一旁，看父子俩又要吵起来，刚想开口，就见殷夫人从屋里出来，笑着打圆场：“将军，孩子愿意，又是个好姑娘，就依了他吧。”
李靖瞪了哪吒一眼，却在看到澈琉时，想起她在天庭轻松制住杨戬的本事，脸色缓了缓：“哼，娶媳妇也得有规矩，三媒六聘不能少。”
“我有夜明珠！有珊瑚树！”哪吒立刻献宝，“都给她当聘礼！”
殷夫人笑得眼角起了细纹，拉着澈琉的手细细叮嘱：“姑娘莫怪，这孩子野惯了，以后还得劳你多担待。”
澈琉看着她眼里的温和，摇了摇头：“他很好。”
一句话说得哪吒眉开眼笑，偷偷在她手心挠了挠，像只得意的小兽。
婚事定得飞快，就选在三日后的吉时。陈塘关的百姓听说三太子要成婚，都来看热闹，把李府门口堵得水泄不通。哪吒穿着簇新的红衣，马尾扎得更精神，红带末端缀着颗小珍珠，走路时叮当作响，像串会跑的欢喜。
拜堂时，司仪唱喏“拜天地”，他牵着澈琉的手，规规矩矩地磕了头。再唱“拜高堂”，他却只拉着澈琉转向殷夫人，“咚”地磕了个响头，声音脆生生的：“娘，喝茶。”
李靖坐在一旁，脸瞬间沉得像锅底，看着儿子压根没往自己这边瞧，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，手里的茶盏“咔”地捏出道裂纹。
殷夫人又气又笑，连忙给李靖使眼色，又给澈琉递了杯茶：“好孩子，快起来。”
哪吒却像没看见李靖的脸色，拉着澈琉起身就往新房跑，红带在空中划出道鲜亮的弧，边跑边喊：“礼成了！可以天天在莲花里待着了！”
留下满院宾客面面相觑，李靖捂着胸口，指着他的背影半天说不出话，最后憋出句：“逆子！真是个逆子！”
新房里铺着红绸，桌上摆着合卺酒，窗外的石榴花探进枝来，落在红烛上，映得满室都是暖融融的红。他把她放在床上，鼻尖蹭着她的鬓角，呼吸里带着点酒气的热：“现在是不是就能天天在莲花里待着了？”
她仰头吻了吻他的唇角，声音裹在红烛的光晕里，软得像团蜜：“嗯。”
他笑得更欢，伸手就想召来莲花，却被她按住手。她的指尖划过他的发带，轻轻解开，黑发散落在红衣上，像泼了墨的霞。
“今夜不用莲花。”她的呼吸拂过他的颈窝，带着点蛊惑的轻，“有我就够了。”
红烛的光忽明忽暗，映着交缠的影子，像幅流动的画。窗外的石榴花又落了几片，悄无声息地铺在窗台上，像为这场热热闹闹的婚事，添了笔温柔的注脚。
他想起娘说的“成婚”，原来就是这样，有她的笑，她的吻，她身上的暖，比任何莲花都要让人安心。
“以后我们有好多日子。”他埋在她颈窝，声音里带着点满足，“天天给我扎头发，天天去莲池，天天……”
后面的话被她的吻堵了回去，只剩下红烛跳跃的光，在满室的甜香里，悄悄拉长了夜色。
成婚的第三日，哪吒拉着澈琉往莲池跑，红衣扫过露湿的草地，带起一串细碎的水珠。池面的莲花开得比往日更盛，粉白的花瓣沾着晨光，像撒了层碎银。
“你看！”他指着池中央那朵最大的莲，眼睛亮得惊人，“我昨晚跟它们说好了，今天要开得最漂亮。”
澈琉望着那朵莲，花瓣层层叠叠，仿佛藏着一整个春天。她刚要说话，就被他打横抱起，跃进莲心。花瓣轻轻合拢，隔绝了外界的喧嚣，只留着彼此的呼吸在暖融融的空间里缠绕。
他的吻比往日更急切些，带着点新婚的雀跃，鼻尖蹭过她的颈窝，惹得她轻笑出声。“别闹。”她的指尖穿过他的发，红带在指缝间轻轻滑动，像条不安分的小蛇。
“不闹。”他的声音发哑，吻落在她的锁骨处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珍重，“娘说，成了亲，就能好好待在一起了。”
莲心的暖漫过四肢百骸，比任何时候都要熨帖。他不再像初见时那般笨拙，指尖描摹着她的轮廓，带着点认真的虔诚，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骨里。红带不知何时散开，与她的发丝缠在一起，分不清彼此。
花瓣偶尔轻轻颤动，是风拂过的痕迹，也是彼此心跳的共鸣。他低头，在她耳边轻声说：“我好像更喜欢现在了。”
她没说话，只是收紧了环在他颈后的手，将脸埋得更深。莲香混着他身上的气息，甜得让人发晕，像浸了蜜的月光，漫过所有的感官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花瓣缓缓舒展，夕阳正将池水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红。哪吒抱着她，指尖划过她汗湿的鬓角，笑得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。
他的笑声未落，池面的莲花齐齐绽放，粉的、白的、带着金边的，一朵接一朵，铺成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。连岸边的草丛里，都钻出细碎的小黄花，顺着莲梗往上爬，像在为这场盛放喝彩。
“你看！”他指着漫天的花海，眼里的光比夕阳还要亮，“它们也在为我们开心呢。”
澈琉望着那片花，又看向他眉梢眼角的笑意，觉得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模样——有他在身边，有花开满池，有永不褪色的暖。
他低头，在她唇角亲了亲，声音里带着点孩子气的期待：“明天我们还来好不好？让它们开得再热闹些。”
她笑着点头，指尖拂过他耳后那点未褪的红：“好啊。”
反正日子还长，有的是时间，陪着他，看遍这一季又一季的花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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