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意漫进陈塘关时，院里的石榴树结了满枝红果，像挂了串小灯笼。哪吒踩着风火轮在树上晃悠，摘下颗最大的扔给澈琉：“尝尝，比天庭的仙果甜。”
澈琉接住果子，指尖被果皮的绒毛蹭得有点痒。他从树上跳下来，红衣扫过落满枯叶的地面，马尾的红带缠上片金黄的叶，像缀了朵别致的花。“下午去校场？我新练了招枪法，能在枪尖上开莲花。”
她刚点头，就见李靖背着双手从廊下走过，看到哪吒时，脸习惯性地沉了沉，却在瞥见他发间那抹精巧的红带时，喉结滚了滚，终究没说什么，转身往演武场去了。
“别理他。”哪吒拽了拽她的手，语气里带着点不屑，却在转身时，悄悄把红带系得更紧了些——那是澈琉早上刚给重新扎的，说配秋阳好看。
校场的风带着点燥，他耍起枪来，枪尖的火焰果然卷出朵小小的莲花，映得他红衣翻飞，像团跃动的火。收枪时，他故意往她面前一站，额角的碎发沾着薄汗，眼里的光比枪火还亮：“怎么样？”
她走上前，替他擦掉汗渍，指尖触到他发烫的皮肤时，他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，却又往前凑了凑。“晚上想吃桂花糕吗？”她忽然问，指尖勾了勾他的红带。
“想！”他的声音亮得像颗石榴果，“还要娘做的藕粉圆子。”
晚饭时，殷夫人看着两人凑在一起分食一块桂花糕，你喂我一口，我递你一勺，忍不住笑骂：“多大的人了，还像个孩子。”
哪吒嘴里塞着糕，含混不清地说：“她愿意喂我。”
澈琉被他逗笑，指尖沾了点糕屑，轻轻点在他鼻尖。他没躲，反而凑过来，用唇把那点甜舔了去，眼底的光黏糊糊的，像浸了蜜。李靖坐在对面，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，最终重重“哼”了一声，却把盘里最大的一块藕夹给了澈琉。
夜里，莲花在洞府中央静静绽放。哪吒抱着澈琉，下巴搁在她肩窝，听着洞外的风声卷着落叶沙沙响。“冬天快到了，莲花会不会谢？”
“会谢。”她的指尖划过他的脊背，带着点微凉的痒，“但明年还会开。”
他往她怀里缩了缩，像只怕冷的小兽：“那我们就等它们再开。冬天冷，你要多抱抱我。”
“好。”她笑了，吻落在他的发顶，那里还沾着点桂花糕的甜香。
红烛的光在花瓣上跳跃，映得两人交缠的影子忽明忽暗。他的呼吸渐渐平稳，却在睡梦中还攥着她的衣角，像握着件丢不得的珍宝。
洞外的风还在吹，卷起满地落叶，却吹不散莲心的暖。这日子就像这朵永不凋谢的莲，无论春秋冬夏，只要彼此在身边，就能开出最温柔的花。
天亮时，哪吒是被冻醒的，往澈琉怀里钻了钻，嘟囔着：“真冷。”
她笑着把他搂得更紧：“起来吧，今天教你扎头发，给你扎个能挡风的。”
他立刻睁开眼，眼里的睡意瞬间跑光，像只等着被打扮的小雀：“好！要比昨天的好看！”
晨光从莲瓣的缝隙里溜进来，落在他发间的红带上，像撒了把碎金。新的日子，又在这热热闹闹的期待里，悄悄开始了。
冬雪落满陈塘关时，哪吒的红衣在雪地里格外扎眼。他踩着风火轮在院里转圈，看雪花落在澈琉发间，像撒了把碎银，伸手就想替她拂去，却被她抓住手腕往屋里带：“别冻着了，娘炖了莲藕汤。”
屋内暖炉烧得旺，殷夫人正用小银勺搅着砂锅里的汤，见两人进来，笑着往哪吒碗里多盛了块藕：“多吃点，补补身子。”
哪吒舀着汤，眼睛却黏在澈琉身上——她今天穿了件月白的袄子，衬得肤色像雪，发间没插珠玉，只别了支红玛瑙簪，还是他从龙宫“借”来的。这冬日的暖炉，竟不如她鬓边那点红好看。
“晚上别去洞府了。”殷夫人开口，往澈琉碗里添了勺汤，“雪大，就在客房歇着，暖和。”
哪吒刚想说“我们一起睡才暖和”，就被澈琉用眼神制止了，只好闷头喝汤，耳尖却红了——他知道，娘是怕李靖又动气。
夜里，他果然揣着暖炉溜进了澈琉的客房。窗户关得严，暖炉的温度混着彼此的呼吸，在屋里漫成片热烘烘的雾。他钻进被窝，把冰凉的脚往她腿间凑，惹得她轻拍了下：“冻死人了。”
“你暖和嘛。”他往她怀里缩了缩，鼻尖蹭过她的颈窝，那里的气息清清凉凉的，混着点汤香，“娘说冬天要互相取暖。”
她被逗笑，伸手替他焐脚，指尖划过他脚踝时，他像被挠了痒，闷笑出声。暖炉的光在帐子上投下晃动的影，像两只依偎的小兽，把所有的风雪都挡在了外面。
“开春后，我们去昆仑山好不好？”他说，声音裹在暖意里，带着点期待，“听说那里的桃花开得比莲池还盛。”
“好啊。”她的指尖划过他眉间的朱砂痣，“还要去东海，看你上次说的会发光的鱼。”
“都去！”他笑得更欢，往她怀里钻得更深，“还要让你给我扎桃花辫，比红带好看。”
窗外的雪还在下，簌簌落满屋檐，屋内却暖得像春。他的呼吸渐渐平稳，手却还攥着她的衣角，像握着个不会融化的春天。澈琉望着他熟睡的侧脸，这寒冬腊月的，有个人能这样抱着取暖，倒比任何繁花似锦都要踏实。
第二天清晨，李靖推门看到两人从客房出来，一个红衫耀眼，一个白衣胜雪，发间还沾着彼此的温度，气得胡子都白了，却终究只是跺了跺脚，转身往演武场去了——这逆子，有了媳妇，眼里是越发没有他这个爹了。
哪吒看着他的背影，偷偷冲澈琉扮了个鬼脸，然后拽着她往厨房跑：“快！娘肯定留了藕汤！”
雪光映着他的红衣，像团烧在冬日里的火，暖得人心里发甜。澈琉被他拽着跑，这日子啊，就该这样热热闹闹的，管它风雪多大，身边有个人牵着，就能走到春暖花开。
开春的风带着点软，吹得陈塘关的柳枝抽出新绿。哪吒蹲在院角，看着澈琉把去年收藏的花籽撒进土里，指尖沾着湿润的泥，像裹了层春天的颜色。
“能长出像莲池那样的花吗？”他凑过去，鼻尖快碰到她的发顶，马尾的红带扫过刚冒芽的草，惹得嫩芽轻轻颤。
“说不定能长出更特别的。”她笑着把一颗圆滚滚的花籽塞进他手心，“试试？”
他学着她的样子，笨拙地把花籽埋进土里，指尖的泥蹭到脸颊，像只刚滚过泥地的小兽。澈琉伸手替他擦掉，指尖的温度混着泥土的腥气，竟有种说不出的亲。
殷夫人端着盘新蒸的青团从屋里出来，见两人蹲在地上摆弄花苗，忍不住笑：“多大的人了，还跟孩子似的。”
哪吒嘴里叼着青团，含混不清地说：“这是我和她种的花。”
李靖背着弓箭从外面回来，箭囊里插着几支刚猎的野禽，看到院角那片新翻的土，眉头皱了皱，却在瞥见哪吒发间那抹红带时，脚步顿了顿，终究没说什么，转身往厨房去了——许是殷夫人的话听进了几分，这逆子如今倒添了些人气。
清明那日，两人踩着风火轮去了昆仑山。漫山桃花开得正盛，粉白的花瓣落了满身，像裹了层香雪。哪吒让澈琉给他扎桃花辫，红带缠着粉瓣，在风里轻轻晃，惹得他总忍不住抬手摸，生怕花瓣掉了。
“你看！”他指着远处的云海，桃花瓣沾在他鼻尖，“比陈塘关好看吧？”
她刚点头，就被他拽着往桃林深处跑，裙摆扫过落花，激起一片粉白的浪。他忽然停下来，转身吻她，唇上带着点桃花的甜，像偷喝了桃花酿的小兽。
“娘说，清明要踏青。”他喘着气，眼底的光比桃花还亮，“我们算踏了。”
她笑着替他拂去发间的花瓣，指尖缠上那根红带：“还要去东海吗？”
“去！”他拉着她往云里钻，桃花瓣跟着风火轮飞旋，“让发光的鱼看看我的新辫子。”
东海的水比冬日暖了些，成群的荧光鱼绕着他们游，像撒了把流动的星子。哪吒的桃花辫垂在水里，红带缠着花瓣，引得鱼群都往他发间凑。
“它们也觉得好看。”他得意地晃了晃头，却没注意到澈琉望着他的眼神，比海水还柔。
回陈塘关时，院角的花籽已冒出嫩芽，怯生生地探着绿。哪吒每天都要去浇三遍水，比练枪还上心，见嫩芽长高些，就拽着澈琉来看，像炫耀什么了不得的宝贝。
“等它们开花了，”他蹲在花苗前，手指轻轻碰了碰叶片，“我们就在花旁边扎辫子，好不好？”
澈琉看着他认真的侧脸，阳光落在他发间的红带上，像镀了层金。她嗯了一声，指尖悄悄握住他的手，掌心相贴的温度，比春日的暖炉更让人安心。
日子就像这慢慢长高的花苗，不慌不忙地往前长，带着点琐碎的甜，藏在浇水的指尖，藏在桃花辫的红带里，藏在彼此相握的掌心，一天天，一年年，长出满院的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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