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曦漫进莲瓣时，澈琉还攥着哪吒的手，指腹反复摩挲着他腕间那道浅淡的痕——那是当年重塑莲身时，莲梗勒出的印，早已看不出原貌，却成了她心头的朱砂痣。
哪吒醒时，正撞见她对着那道痕发呆，眼眶还带着点未褪的红。他轻笑一声，将她压在身下，鼻尖蹭过她的睫毛：“还在想昨天的事？”
她没说话，只是抬手搂住他的颈，把脸埋进他肩窝，声音闷闷的：“以后不许再受伤了。”
“好。”他吻了吻她的发顶，语气里带着点耍赖的软，“那你得天天看着我，不然我怕自己忍不住惹事。”
她被逗笑，指尖在他背上轻轻掐了下：“就知道贫。”
两人腻歪到日头高升才起身，刚出洞府就见混沌珠蹲在院门口，面前堆着堆新抢来的宝贝——有太上老君的炼丹炉，还有几颗亮晶晶的星辰碎片，据说是从北斗星君那“借”来的。
“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了！”混沌珠献宝似的把炼丹炉推过来，“以后酿桂花酒能用这个，比凡间的坛子好用十倍！”
哪吒瞥了眼那炉子，想起什么，拽着澈琉就往李靖的书房跑：“走！用这个给李靖的茶桌换换！”
澈琉笑着跟上，看他红带飞扬的背影，忽然觉得心头那点因往事而起的沉郁，早被这鲜活的欢喜冲散了。
李靖正在书房练字，忽见炼丹炉“哐当”一声砸在桌上，把他的砚台都震翻了。抬头见是哪吒，刚要发作，瞥见后面的澈琉，顿时把话咽了回去，只敢梗着脖子瞪人。
“这个给你当茶桌，”哪吒拍了拍炉身，笑得像只恶作剧得逞的狐狸，“比你那破木头桌子结实。”
澈琉靠在门框上，看着李靖脸憋得通红却不敢作声的样子，眼底漾起笑意。她走上前，指尖在炼丹炉上一点，炉身瞬间变得温润如玉，还雕了圈缠枝莲纹：“凑合用吧，总比被拆了强。”
李靖看着那炉子，又看看哪吒鬓边被澈琉别上的桂花，觉得自己这爹当得实在窝囊，却又莫名松了口气——至少这逆子如今有人管着，眼里的戾气也淡了许多。
夜里，两人坐在炼丹炉旁酿桂花酒，哪吒笨手笨脚地往炉里撒桂花，弄得满身都是，像只滚过花堆的小兽。澈琉替他拂去发间的花瓣，忽然说：“等酒酿好了，我们去趟地府吧。”
哪吒愣了愣：“去地府做什么？”
“找阎王讨样东西。”她舀了勺酒曲，眼神里带着点冷，“当年勾你魂魄的那本生死簿，我得烧了它。”
哪吒笑了，凑过去在她唇角偷了口酒，甜得眯起眼：“好啊。顺便把判官笔也抢来，以后我们想活多久，就写多久。”
混沌珠蹲在旁边添柴，闻言翻了个白眼：“抢判官笔算什么？要我说，直接把地府的彼岸花挖来，种在咱们院儿里，开花时比莲池还好看！”
澈琉被逗笑，往炉里添了把火：“都依你。”
火光映着两人的脸，红扑扑的，像浸了酒的霞。桂花的甜混着酒香漫开来，把夜色都染得黏糊糊的。哪吒忽然抱住她，下巴搁在她肩上，声音里带着点孩子气的满足：“有你在，真好。”
她反手搂住他，指尖划过他眉梢的朱砂痣：“嗯，真好。”
是啊，真好。那些难熬的过往都成了尘埃，如今有花酿酒，有月可赏，有彼此在身边，连岁月都变得格外温柔。往后的日子，只管热热闹闹地过，管它什么天规地府，只要他们想，就能把日子过成永不凋谢的花，开得热烈又绵长。
地府的彼岸花果然开得泼天漫地，红得像燃着的火，沿着忘川河铺到奈何桥边。哪吒踩着风火轮在花丛里转圈，红衣混着花影，像团跳跃的火焰，回头冲澈琉喊：“你看！比昆仑的桃花艳多了！”
澈琉刚从阎王殿出来，手里拎着本焦黑的生死簿，封皮上还冒着烟——那是她亲手烧的。闻言笑了笑，扬手把生死簿的灰烬撒进花海：“好看是好看，就是晦气了点。”
“那我们挖点回去？”哪吒凑过来，马尾的红带缠上朵彼岸花，“种在院儿里，让混沌珠给它施点仙力，保证比这里的旺。”
她刚点头，就见黑白无常远远躲着，手里还攥着判官笔，瑟瑟发抖像两只受惊的兔子。哪吒眼尖，一把抢过判官笔，在手里转了个圈：“这个归我了，以后给你描眉用。”
澈琉被他逗笑，指尖在他手腕上那道浅痕捏了捏：“就知道胡闹。”
两人在忘川河畔腻歪到月上中天，才踩着满地落花往回走。彼岸花的香气混着他身上的莲香，竟有种奇异的甜。哪吒停下，从袖中摸出个东西，红着脸递过来——是用彼岸花的花瓣编的指环，红得像血，却被他指尖的莲火烘得暖融融的。
“给、给你的。”他挠了挠头，“比龙宫的珍珠好看。”
澈琉接过指环，套在无名指上，大小正好。指尖触到花瓣的柔，还有他掌心残留的温度，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。她踮起脚，在他唇角亲了亲：“好看，比所有宝贝都好看。”
他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，拽着她往回跑，红带在花海中划出鲜亮的弧：“快走！回去让混沌珠看看，我也会做宝贝了！”
回到陈塘关时，混沌珠正趴在炼丹炉上打盹，炉里的桂花酒咕嘟冒泡，香得能醉倒神仙。听见动静，它猛地跳起来，看见澈琉手上的指环，顿时翻了个白眼：“就这？我昨天抢的星辰碎片能做一百个！”
哪吒把澈琉往身后护了护，梗着脖子：“我做的不一样！这是用心编的！”
“切。”混沌珠撇撇嘴，从怀里摸出个镯子，通体莹白，还缠着圈金线，“喏，这是我从王母娘娘那抢的凤钗融的，比你的花瓣结实。”
澈琉笑着接过镯子，套在另一只手上，指环与镯子相撞，叮当作响，像支轻快的曲。“都好看。”她说着，往哪吒手里塞了块桂花糕，“你的用心，它的结实，都好。”
哪吒立刻眉开眼笑，把桂花糕往嘴里塞，含糊不清地说：“还是你有眼光。”
夜里，莲花再次绽放，花瓣拢着月光，把满室的暖都锁在里面。哪吒抱着澈琉，指尖缠着她的发丝，声音温柔：“其实我以前总觉得，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，除了娘，没人疼没人管。遇见你之后才知道，原来被人放在心尖上，是这种滋味。”
澈琉往他怀里缩了缩，把脸埋得更深：“以后会一直这样。”
他吻了吻她的耳垂，声音满足：“嗯，一直这样。”
桂花酒的香气从洞外飘进来，混着莲花的甜，温柔得像场不会醒的梦。混沌珠蹲在洞外，数着天上的星星，觉得自己抢来的那些宝贝，好像都不如洞里那两人的呼吸声重要。
它叹了口气，往炼丹炉里添了把火：“罢了，你们腻歪你们的，我守着酒，等你们醒了好喝。”
月光落在它滚圆的身上，像撒了层银粉。远处的彼岸花在夜色里悄悄绽放，而洞府中的莲，也开得正盛，把岁月都酿成了酒，甜得能醉倒往后千万年。
桂花酒开封那日，陈塘关飘着细雨，淅淅沥沥打在院角的花苗上，溅起细碎的水花。哪吒抱着酒坛，非要在雨里喝，红衣被打湿了大半，贴在身上，像团浸了水的火。
“慢点喝。”澈琉替他擦去唇角的酒渍，指尖触到他发烫的皮肤，“当心醉了。”
他却凑过来，在她脸上亲了口，带着点桂花酒的香：“醉了才好，醉了就能赖着你了。”
混沌珠蹲在屋檐下，看着两人在雨里腻歪，怀里还抱着从月宫抢来的玉兔，气得把兔耳朵揪得老长：“喝个酒都要秀恩爱，没眼看！”
玉兔“嘤”了一声，挣开它的爪子，蹦蹦跳跳地躲到澈琉脚边，蹭着她的裙摆撒娇。哪吒见状，故意把脚往旁边挪了挪，挡住玉兔的路，像只护食的小兽。
“幼稚。”澈琉笑着把玉兔抱起来，指尖挠了挠它的下巴，“比你乖。”
哪吒哼了声，仰头又灌了口酒，拉着她往雨里跑：“我带你去个地方！”
风火轮卷起的风裹着雨丝，在云间织出条透明的路。他们落在一片竹林里，雨后的竹叶绿得发亮，空气里都是清冽的香。哪吒从怀里摸出个东西，是用竹篾编的小灯笼，里面点着莲火，暖融融的光映着他的脸。
“上次路过这里，看见老篾匠编灯笼，就学着编了个。”他把灯笼塞进她手里，耳尖红了红，“不太好看，但能照亮。”
澈琉提着灯笼，暖光落在她脸上，柔和得像幅画。她踮起脚，在他唇上亲了亲，尝到了酒的烈，混着点竹香的清：“好看，比混沌珠抢来的所有宝贝都好看。”
他笑得眼睛都弯了，伸手把她往怀里带，竹影在两人身上晃，雨丝落在发间，凉丝丝的，却抵不过相贴肌肤的暖。“等天晴了，”他在她耳边轻喘，“我给你编个更大的，挂在莲池边，晚上也能看见花开。”
“好啊。”她的指尖穿过他的发，红带在雨里轻轻飘，“还要编个小的，挂在混沌珠脖子上，省得它总乱跑。”
躲在云层里偷看的混沌珠闻言，气得差点把刚抢来的紫金葫芦扔下去：“谁要戴那破玩意儿！我才不跟你们玩！”
可等两人从竹林里出来，它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，只是把葫芦往身后藏了藏，像怕被抢走似的。
夜里，雨还在下，敲得窗棂哒哒响。哪吒抱着澈琉，鼻尖蹭过她的颈窝，带着点酒后的热：“今天的酒，比娘酿的甜。”
“因为有你在。”她的指尖划过他的脊背，那里的皮肤依旧光滑，却被她刻进了无数个温柔的瞬间。
他笑了，翻身将她压在身下，吻细细密密地落下，像要把这满室的雨香都揉进骨里。“以后每年都酿桂花酒，”他喘着气，眼里的光比莲火还亮，“每年都要跟你一起喝。”
“嗯。”她搂住他的颈，把脸埋得更深，“喝到莲花谢了又开，喝到天荒地老。”
雨声渐密，混着彼此的呼吸，像支缠绵的曲。窗外的竹影在风中摇晃，灯笼里的莲火明明灭灭，映着红带与发丝交缠，温柔得像场不会醒的梦。
混沌珠蹲在门口，听着屋里的动静，忽然觉得这雨声也变得甜腻起来。它摸了摸怀里的紫金葫芦，又看了看天边的雨云，嘟囔道：“算了，天荒地老就天荒地老，反正我有的是时间看着你们秀恩爱……顺便抢光洪荒的宝贝给你们垫底。”
雨还在下，桂花酒的香气漫在空气里，混着雨丝的清，酿成了岁月里最绵长的甜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