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停时,天边漾开层淡淡的虹,把陈塘关的屋顶染成了七彩。哪吒蹲在院角,正给混沌珠脖子上系那盏竹编小灯笼,红带缠了一圈又一圈,像给它戴了串花哨的项圈。
“轻点!勒死我了!”混沌珠挣了挣,灯笼晃得莲火直跳,却没真的甩开他的手——那灯笼编得虽糙,暖光落在珠身上,倒比抢来的任何宝贝都熨帖。
澈琉靠在廊下看他们闹,手里拈着片带露的竹叶,被一阵香风卷得回头——殷夫人端着盘新蒸的莲蓉糕出来,鬓边别着朵刚摘的茉莉,笑得眼角起了细纹:“尝尝?用你们酿的桂花酒和的面。”
哪吒立刻丢开混沌珠,窜过去抢了块糕塞进嘴里,含糊不清地说:“娘,比上次的甜!”
“是六六教我放了点蜜。”殷夫人拍了拍澈琉的手,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圈,落在哪吒发间那朵被雨打湿的桂花上,眼底的笑意更浓了,“过几日是乞巧节,街上要挂花灯,你们也去凑凑热闹?”
“去!”哪吒眼睛一亮,拽了拽澈琉的衣袖,“我给你扎个新辫子,用红线缠桂花的那种!”
乞巧节那日,陈塘关的街上果然挂满了花灯,红的绿的,像落了满地的星子。哪吒穿着簇新的红衣,马尾扎得格外精神,红带末端缀着颗小灯笼,走路时叮当作响,引来不少姑娘偷偷看。
“你看那个兔子灯!”他指着盏琉璃灯,拽着澈琉就往前挤,“比混沌珠还胖!”
澈琉被他拽得踉跄,指尖却被他攥得紧紧的,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。她看着他在灯海里穿梭,红衣与花灯相映,比任何灯火都耀眼,这人间烟火,比天庭的仙气好闻多了。
混沌珠跟在后面,脖子上的小灯笼晃来晃去,嘴里叼着串刚抢来的糖葫芦,含糊不清地嘟囔:“幼稚,看个灯有什么稀奇……”话没说完,就被盏鲤鱼灯吸引,颠颠地追了过去。
夜里,两人坐在莲池边,看天上的鹊桥隐隐约约。哪吒从袖中摸出根红线,笨拙地往澈琉手指上缠:“娘说,乞巧节要系红线,能长长久久。”
红线在她指尖绕了三圈,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,却像道温柔的锁,把彼此的气息都缠在了一起。澈琉看着他认真的侧脸,说:“其实不用红线,我们也能长长久久。”
他抬头,眼里的光比星光还亮:“那也要系!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,你是我的。”
他凑过来,吻落在她的唇角,带着点糖葫芦的甜,还有他身上特有的莲香。莲池的水映着花灯的影,红带与红线缠在一起,分不清彼此。
远处传来混沌珠的叫喊,大概是又抢了什么好玩的东西,却被他们故意忽略了。哪吒抱着她躺在花瓣铺成的软榻上,声音里带着点满足的喑哑:“以后每个节日,我们都这样过好不好?”
“好啊。”她的指尖划过他眉梢的朱砂痣,“还要一起看遍所有的花灯,尝遍所有的甜。”
月光落在两人交缠的发丝上,红线在夜色里闪着微光。
混沌珠举着盏最大的龙灯跑回来,见两人又腻歪在一起,顿时翻了个白眼,却还是把龙灯往他们身边一放,嘟囔道:“给你们照个亮,省得滚到池子里去。”
龙灯的光映着满池的莲,也映着那对相拥的身影。混沌珠蹲在旁边,啃着糖葫芦,这人间的节日,好像也没那么无聊——至少,看他们秀恩爱时,嘴里的糖更甜了些。
夜风吹过,带来远处的笑语,还有莲池的清香。哪吒把澈琉搂得更紧了些,像要把这满夜的甜,都揉进骨里。往后的日子还长,有的是时间,慢慢过,慢慢甜。
乞巧节的花灯燃到深夜,街上的人渐渐散了,只剩几盏残灯在风里晃悠,像困乏的星子。哪吒抱着澈琉往回走,红带扫过满地灯影,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。
“刚才那盏凤凰灯,”他开口,声音里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,“比东海龙王的夜明珠亮。”
澈琉笑了,指尖划过他腕间的红线:“是亮,不过没你眼里的光亮。”
他被说得耳尖发红,把她往怀里又紧了紧,下巴蹭着她的发顶:“那是自然,我眼里只有你。”
混沌珠跟在后面,脖子上的小灯笼早灭了,嘴里还叼着半串没吃完的糖葫芦,酸得皱起了脸。它看着两人交缠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,“啧”了一声——这酸劲儿,比糖葫芦还甚。
回到李府时,殷夫人还在灯下纳鞋底,见他们回来,笑着往桌上推了盘瓜果:“乞巧节要吃巧果,沾沾灵气。”
哪吒抓起块巧果塞给澈琉,自己也叼了块,含糊不清地说:“娘,我们明天去后山摘野枣吧?上次看见那边结了好多。”
“去吧去吧,”殷夫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,“别又把人家的枣树枝折了。”
夜里的莲花洞府格外静,月光透过花瓣的缝隙,在地上织出细碎的银网。哪吒把玩着澈琉发间的红线,低头在她耳边轻语:“其实我不喜欢乞巧节的故事,牛郎织女要分开那么久,太苦了。”
澈琉往他怀里缩了缩,指尖描摹着他眉间的朱砂痣:“我们不会分开。”
“嗯,不会分开。”他吻了吻她的唇角,声音笃定得像誓言,“我要天天跟你在一起,白天摘野枣,晚上看花灯,连睡觉都要抱着。”
他说得认真,眼里的光比月光还亮,澈琉看着他孩子气的模样,心头软得像团棉花。这世间最动人的,从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承诺,而是他这般,把“永不分离”说得像日常吃饭睡觉般自然。
莲花瓣轻轻合拢,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,只留着彼此的呼吸在暖融融的空间里缠绕。红带与红线缠在一起,分不清你我,像两道共生的命纹,把往后的岁月都牢牢系在了一起。
混沌珠蹲在洞外,听着里面偶尔传来的低笑,翻了个身,把脸埋进堆抢来的锦缎里。这两人的甜,简直要溢出来了,连空气里都飘着蜜味。它咂咂嘴,嘴里的糖葫芦也没那么酸了——或许,甜是会传染的。
天边泛起鱼肚白时,哪吒已经拽着澈琉往后山跑,红衣在晨雾里像团跳跃的火。澈琉被他拉得踉跄,却笑得眉眼弯弯,指尖被他攥得发烫。
山路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,凉丝丝的,却抵不过心头的热。野枣树上挂满了红玛瑙似的果子,哪吒爬上树,摘下颗最大最红的扔给她:“尝尝,比巧果甜。”
澈琉接住野枣,咬了一口,清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,混着他眼里的笑意,甜得从舌尖一直暖到心底。
原来日子可以这样,不必有什么波澜壮阔,只需有个人陪着,摘野枣,吃巧果,看遍四季的风景,把每个平凡的瞬间,都过成独一无二的甜。
混沌珠远远地跟在后面,看着树上的红衣与树下的白衣相映成趣,自己抢来的那些宝贝,再金贵也比不上此刻的光景。它晃了晃,转身往山下跑——算了,还是去抢点新出炉的桂花糕吧,等他们腻歪够了,正好当点心。
后山的野枣摘了满篮,红得像堆小火苗。哪吒拎着篮子往回走,红衣扫过沾满露水的草丛,裤脚湿了大半,却浑不在意,时不时往澈琉嘴里塞颗枣:“甜吧?比混沌珠抢的仙果甜。”
澈琉含着枣,指尖擦去他鼻尖的泥灰:“是甜,就是你摘枣的样子像只偷果的猴子。”
他嘿嘿笑,忽然把篮子往她怀里一塞,踩着风火轮窜上树,折了根缀满红果的枝桠,往她发间一插:“给你当发簪,比龙宫的玛瑙好看。”
野枣的红映着她的笑,比山间的朝霞还艳。两人往回走时,正撞见混沌珠扛着个巨大的蒸笼从山下跑上来,笼屉里飘出桂花糕的甜香,引得蜜蜂嗡嗡追着飞。
“抢了镇上最大的蒸笼!”混沌珠把蒸笼往地上一放,掀开盖子,雪白的糕上缀着金黄的桂花,“刚出炉的,热乎着呢。”
哪吒伸手就抓了块,烫得直甩手,却还是塞给澈琉:“快吃,比娘上次做的软。”
三人蹲在山路上分食桂花糕,野枣的甜混着糕点的香,连风里都飘着蜜。澈琉看着哪吒嘴角沾着的糕屑,忽然觉得这山间的晨光,比任何仙宫的霞光都要暖。
回到李府时,殷夫人正在晒新收的莲子,见他们提着满篮野枣回来,笑着嗔怪:“说了别折树枝,你看你,把人家枣树薅得光秃秃的。”
哪吒把野枣往竹匾里倒,满不在乎地说:“明年还会长,再说,它们能被六六戴在头上,是它们的福气。”
澈琉被他说得耳尖发烫,悄悄在他腰上掐了下。殷夫人看得笑出了声,往她手里塞了包莲子:“晚上炖银耳汤,放几颗,清润。”
夜里,莲花洞府的莲花开得格外舒展,瓣上还沾着白日的阳光,暖融融的。哪吒抱着澈琉,指尖拨弄着她发间残留的枣枝,说:“等过些日子,我们去人间的集市逛逛吧?听说那里有糖画,能画成龙的样子。”
“好啊。”她的指尖划过他的脊背,莲火在他掌心明明灭灭,“还要去看杂耍,混沌珠肯定喜欢吞剑的把戏。”
“它敢!”哪吒立刻皱起眉,“吞坏了珠子,谁给我们抢宝贝?”
澈琉被逗笑,往他怀里缩了缩:“跟你开玩笑呢。”
他哼了声,却在她唇角亲了亲,声音软下来:“那我们去看皮影戏,娘说演的都是古时候的故事,有英雄救美的那种。”
“你就是我的英雄啊。”她仰头吻了吻他的朱砂痣,声音裹在莲香里,甜得发腻。
他的耳尖瞬间红了,把脸埋进她颈窝,像只被夸了的小兽:“那你也是我的……我的宝贝。”
莲花瓣轻轻颤动,把两人的笑语锁在里面。洞外的混沌珠正数着抢来的糖画模具,听见里面的动静,翻了个白眼,却还是把那只龙形模具往最上面放——算了,等他们去集市,就抢个最大的糖龙给他们,省得天天腻歪,忘了还有个辛苦打劫的珠子。
月光透过莲瓣,在地上织出细碎的银网。哪吒的呼吸渐渐平稳,却还攥着她的衣角,像握着个不会飞走的梦。日子就像这朵永不凋谢的莲,不必有什么波澜,只需有彼此在身边,就能开出最温柔的花。
至于明天的集市,后天的糖画,还有往后无数个日子里的烟火气,都慢慢来。反正时间还长,他们有的是光阴,把每个平凡的瞬间,都过成蜜里调油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