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年光阴在莲瓣开合间悄然而过,洞府外的桂树已长得需两人合抱,年年花开时,香风都能漫过三道山门。哪吒抱着澈琉躺在新绽的莲蕊上,指尖缠着她散落在肩的发。
莲瓣上的晨露滚落到澈琉手背时,她终于下定决心推开哪吒缠过来的手:“不能再这样了,洞里的花都快认得我们了。”
哪吒正往她发间插新摘的莲蕊,闻言嘟囔:“认得才好,它们都知道你是我的。”
“要出去转转。”她坐起身,拢了拢散在肩头的发,“去看看通天教主把天界打理得怎样了,再去东海瞧瞧那些发光的鱼,总比窝在洞里强。”
他眼珠一转,笑了:“我带你去见个朋友,保证你没见过的热闹。”
驾着风火轮往灌江口去的路上,澈琉才知道他说的“朋友”是二郎神。云端远远望见灌江口的牌坊,就见个银甲身影立在殿前,额间天眼微阖,手里的三尖两刃刀泛着冷光。
“杨戬!”哪吒刚落地就喊,红衣在风里猎猎作响,“好久没较量,敢不敢比划比划?”
二郎神挑眉,天眼倏然睁开:“正愁没人陪练,你送上门来正好。”
话音未落,三尖两刃刀已带着破空声劈来。哪吒早踩着风火轮避开,火尖枪“噌”地出鞘,枪尖的烈焰卷着莲瓣,直逼对方心口。两人一个红甲似火,一个银甲如霜,兵器相撞的脆响震得云气翻涌,眨眼间已斗到云端。
澈琉抱臂站在殿前看,见哪吒故意卖个破绽,等二郎神近身时忽然旋身,枪杆横扫对方膝弯,眼底的好战因子燃得比枪尖的火还旺。而二郎神也不示弱,天眼射出金光逼退哪吒,反手一刀直劈面门,招式狠戾却带着点惺惺相惜的爽利。
“你看他们。”旁边传来细犬的低吠,混沌珠不知何时蹲在哮天犬头顶,手里还啃着从杨戬府里抢来的桂花糕,“一见面就打,跟没断奶的孩子似的。”
澈琉被逗笑,目光却没离开云端——哪吒的红衣在银甲缝隙里穿梭,像道不死的火,枪尖每次划过空气都带着破风的锐,分明是玩闹,却透着股生死相搏的烈。她忽然懂了,这是属于他们的相处方式,像山石撞烈火,粗粝却痛快。
斗到日头偏西,两人身上的甲胄都添了几道划痕,却谁也没占着便宜。哪吒拄着枪喘粗气,红衣被汗水浸得发暗,眼里却亮得惊人:“痛快!下次还来!”
二郎神收了刀,额上天眼缓缓闭上:“随时奉陪,就是你这枪法,还是老样子花哨。”
“花哨才好看。”哪吒回头冲澈琉扬眉,像在炫耀,“你看,我没输吧?”
澈琉走过去,替他擦了擦脸颊的汗,指尖触到他发烫的皮肤:“是没输,就是再打下去,你这身红衣该被劈成布条了。”
二郎神看着两人腻歪的模样,难得没皱眉,只是对澈琉颔首:“哪吒这性子,也就你能管得住。”
回陈塘关的路上,哪吒还在兴奋地比划刚才的招式,红衣上的焦痕都成了战利品。澈琉听着他喋喋不休,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——偶尔离开暖融融的莲花洞,看他像团火似的在云端酣战,看他赢了之后得意的笑,倒比洞里的缠绵多了几分鲜活的热。
“下次还想看我跟谁打?”他凑过来,鼻尖蹭着她的,“玉帝那老儿要是敢啰嗦,我带你去凌霄殿掀他的桌子。”
澈琉笑着捏了捏他的脸:“先把你这身破衣服补好再说。”
风火轮卷起的风里,混着枪尖残留的硝烟味,还有他身上熟悉的莲香。日子就该这样,有洞里的缠绵,也有云端的酣战,有彼此相拥的暖,也有并肩看遍世间的闯,才算没白来这一趟。
至于混沌珠在灌江口抢了多少宝贝,又被哮天犬追着咬了多少里地,大概只有被搅得不得安宁的云知道了。
回到李府时,哪吒的红衣已破得不成样子,袖口被刀风划开道大口子,下摆还沾着焦痕,倒像是件战功赫赫的铠甲。澈琉把他按在廊下的竹凳上,转身去取织布的竹篾,指尖刚触到丝线,就被他从身后抱住。
“别织了。”他的下巴搁在她肩窝,呼吸带着点汗湿的热,红带缠上她的手腕,轻轻摩挲,“我不穿新衣服也没关系。”
“胡说。”她挣了挣,却被他抱得更紧,布料摩擦的痒意顺着脊背往上窜,“总不能穿破衣烂衫见人。”
他低笑,鼻尖蹭过她的发,带着点耍赖的黏:“那你织你的,我抱我的。”
于是澈琉只好就着被他圈住的姿势,指尖凝起灵力,引着丝线在竹篾间穿梭。银线如流水般缠绕,金线似阳光般跳跃,不过片刻,就织出片带着莲纹的衣料,光华流转,比天上的云锦还好看。
哪吒的手不安分地在她腰间蹭,偶尔捏捏她的衣角,或是用红带勾她的指尖,却始终没真的扰乱她的动作。他看着那些丝线在她掌心听话地游走,眼里的光比衣料上的金纹还亮——原来她认真做事的样子,比在莲花里缠磨时更让人心动。
“痒……”她偏了偏头,躲开他往颈窝钻的呼吸,指尖加快了速度。灵力催动下,丝线仿佛有了生命,自动攀附、交织,不过半个时辰,一件崭新的红衣已初具雏形,领口绣着缠枝莲,袖口缀着细碎的金芒,比他原来的那件更显灵动。
“好了一件。”她抬手想把衣服抖开,却被他按住手,拽着往怀里带。
“再织件绿的。”他吻着她的唇角,声音带着点撒娇的软,“配你的衣服。”
她被逗笑,指尖在他手背捏了捏:“贪心。”嘴上说着,却还是重新引了丝线。绿线如春水般漫开,织出件短衫,衣摆绣着几片桃花瓣,正是那日在昆仑山落满他发间的模样。
哪吒看着绿衫渐渐成形,低头在她颈间咬了口,留下个浅浅的印:“这个好看,就穿这个陪你去东海。”
澈琉没理他,指尖翻飞间,又有两件衣衫渐渐织就——件月白的,绣着云纹,适合在月下散步时穿;件玄色的,缀着星子,倒像是把夜空裁成了衣。灵力耗尽时,她额间沁出层薄汗,却见他正捧着那件绿衫傻笑,眼里的欢喜藏都藏不住。
“试试?”她把绿衫递过去。
他却不接,吻落下:“衣服哪有你好看。”
廊下的竹凳上,四件新衣衫静静躺着,流光溢彩,映着相拥的两人。澈琉靠在他胸口,听着他沉稳的心跳,忽然觉得这织衣的时光,竟比在莲花里的缠磨更让人安心——原来温柔不必非得是耳鬓厮磨,也可以是他抱着她,看她做喜欢的事,用最黏糊糊的姿态,守着一份不动声色的纵容。
“下次织件小的。”他忽然开口,指尖划过那件月白衫的领口,“给混沌珠穿,省得它总光着。”
澈琉被他逗笑,往他怀里缩了缩:“好啊,织件带铃铛的,跑起来叮当作响。”
远处的混沌珠打了个喷嚏,不知为何,忽然觉得后颈有点凉。它摸了摸圆滚滚的身子,嘀咕道:“谁在念叨我?”
廊下的笑声漫开来,混着新织衣衫的清香,温柔得像场刚起的春雾。哪吒抱着澈琉,看她眼尾因灵力耗尽泛起的红,这亲手织就的衣衫,比混沌珠抢来的任何宝贝都珍贵——因为每一针,每一线,都缠着她的气息。
说干就干。澈琉取了些柔软的云丝,混着点亮晶晶的星砂,指尖灵力微动,丝线便自动缠上竹篾。不过片刻,一件巴掌大的小衣就织成了,藕荷色的料子上绣着圈小铃铛,风一吹就叮当作响,倒像只挂了铃铛的小香囊。
哪吒拎着小衣去找混沌珠时,那珠子正蹲在宝贝堆里数玉如意,听见脚步声,滚了个圈抬头:“又要干嘛?”
“给你穿新衣服。”哪吒笑得不怀好意,拎着小衣往它身上套。混沌珠想躲,却被他按住,硬生生套上了身。藕荷色的小衣裹着圆滚滚的珠子,领口的铃铛随着它的动作“叮铃铃”响,活像个会跑的小玩意儿。
“摘了摘了!吵死了!”混沌珠急得乱窜,铃铛响得更欢,撞得旁边的金元宝叮当作响,“跑起来都不利索!”
澈琉靠在廊下看,笑得眉眼弯弯:“挺好看的,像个正经珠子了。”
“谁要正经!”混沌珠气得往地上一滚,想蹭掉小衣,却被那布料上的灵力缠着,怎么也甩不开。它气鼓鼓地瞪着哪吒:“肯定是你出的馊主意!”
哪吒蹲下来,伸手拨了拨它领口的铃铛,笑得更欢:“这样挺好,走到哪我们都能听见,省得你偷偷跑出去抢东西。”
混沌珠气哼哼地转身,想往宝贝堆里钻,可铃铛“叮铃铃”的声响暴露了它的踪迹,刚挪两步就被哪吒拽了回来。“去,把昨天抢的琉璃盏拿来。”哪吒指挥道。
“不去!”混沌珠梗着脖子,却还是不情不愿地滚过去,铃铛一路响到库房,又一路响回来,活像个移动的报时器。
夜里,哪吒抱着澈琉躺在莲池边,听着远处混沌珠在院子里打转,铃铛声时远时近,像支不成调的曲。“你听,”他低笑,“跑不掉了吧?”
澈琉往他怀里缩了缩,指尖划过他新穿的绿衫:“别欺负它了,明天给它把铃铛摘了。”
“不摘。”他吻了吻她的发顶,声音带着点狡黠,“等它抢够了西天的宝贝,再摘。”
混沌珠在院角听见,气得用头撞柱子,铃铛“哐当哐当”响得更凶。可撞了没两下,又忍不住滚到宝贝堆前,看着那些抢来的珍奇玩意儿——带着铃铛抢东西,好像也挺威风的?至少别人老远就能听见它来了,够气派。
它晃了晃,铃铛又响起来,这次倒没那么烦躁了。罢了,不就是个铃铛吗?等这俩腻歪够了,再偷偷把小衣拆了便是。
莲池边的两人还在低声说笑,红带与青丝缠在一起,月光落在他们交缠的发丝上,温柔得像团棉花。远处的铃铛声渐渐轻了,大概是混沌珠滚去睡觉了。
哪吒低头在澈琉耳边轻语:“还是你的手艺好,比混沌珠抢来的任何绸缎都好。”
她笑着捏了捏他的脸:“那是自然。
夜风拂过,带来莲池的清香,还有远处若有若无的铃铛声,像在为这温柔的夜,添了串细碎的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