昆仑的雪果然像撒了糖,簌簌落在澈琉发间,转眼就积了薄薄一层。哪吒伸手替她拂去,指尖带着点烫人的暖:“你看,我说得没错吧?”
她仰头看他,红衣在白雪里像团烧不尽的火,发间沾着的雪花被他的体温融成水珠,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,惹得他轻颤了一下。“是像糖,”她踮起脚,替他掸去肩头的雪,“就是有点凉。”
“那我们去找个暖和的地方。”他拽着她往山坳里跑,风火轮卷起的风裹着雪沫,在身后织出条透明的路。山坳里竟藏着个温泉,热气腾腾地漫过水面,岸边的梅花开得正盛,落了满池的粉白。
“抢来的。”哪吒献宝似的指着温泉,“昨天撞见西王母在这泡澡,被我赶跑了。”
澈琉被他逗笑,指尖在他胳膊上掐了下:“就知道胡闹。”嘴上说着,却脱了鞋袜,试探着往水里踩——暖融融的泉水漫过脚踝,带着点硫磺的香,驱散了满身的寒气。
哪吒早脱了红衣跳进去,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裙摆。“下来啊。”他朝她伸手,眼底的光比泉底的石子还亮,“水里暖和。”
她犹豫着迈进泉里,刚站稳就被他拽进怀里。温泉的暖混着他身上的热,烫得人骨头都软了。他吻着她的发顶,那里还沾着片梅花瓣:“这里比莲花洞好,能看见雪,还能看你脸红。”
“才没有。”她往他怀里缩了缩,泉水温热,让她的脸颊泛起层薄红,连反驳都没了力气。
他低笑,指尖划过她的脊背,泉水里的灵力随着他的动作漫开来,暖得像团棉花。“昆仑的雪,瑶池的水,都不如你好看。”他在她耳边轻语,声音裹着水汽,甜得发腻。
雪花落在泉面上,瞬间融成水珠,像无数颗碎钻在水面跳跃。他抱着她往泉中央走,那里的水更深,能漫到胸口,带着点浮力的轻。“你看。”他指着岸边的梅花,“落在水里的花都跟着我们漂。”
粉白的梅瓣顺着水流漂过来,沾在她的发间、肩头,像场温柔的雨。他吻着那些花瓣,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它们,也怕碰碎了怀里的人。
“哪吒,”她的声音在水汽里有点发飘,“我们在这里多待几天好不好?”
“好啊。”他立刻应下,把她搂得更紧,“待到雪化,待到梅谢,待到你想走为止。”
其实她想说,这里的时光太慢,慢得能数清彼此的心跳,慢得能看清他眼底每一丝温柔,慢得让她觉得,那些剔骨割肉的过往,真的成了上辈子的事。
泉边的红梅落了又开,昆仑的雪下了又停。他们在温泉里泡到日头偏西,又裹着同一件红衣坐在岸边看雪,直到暮色漫过山坳,才踩着月光往临时搭的洞府走。
哪吒想起什么,从袖中摸出颗糖——是离开陈塘关时买的,被他揣了一路,糖纸都有点皱了。“给你。”他剥开糖纸,塞进她嘴里,“比雪还甜。”
清甜的糖味在舌尖化开,混着他指尖残留的泉香,甜得人眼尾发酸。她踮起脚,吻了吻他的唇角,把半颗糖渡到他嘴里:“一起甜。”
“明天去抢雪莲。”他声音里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,“听说千年雪莲能治百病,给你当零嘴吃。”
澈琉笑着点头,往他怀里又钻了钻。
抢来的雪莲被澈琉泡进了温泉,花瓣在暖水里慢慢舒展,漾开层淡淡的白。哪吒趴在池边,看她用指尖拨弄那些花瓣:“其实西王母刚才来过,被我用风火轮赶跑了,她骂我是泼猴。”
澈琉挑眉:“你本来就比猴还皮。”
他不服气地哼了声,拽着她往水底钻。温泉的暖水漫过口鼻,却没让人觉得窒息,反倒像被层温柔的膜裹着。他在水下吻她,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气泡,眼底的光比泉底的晶石还亮。
等两人探出头换气,发梢都在滴水。澈琉抹了把脸,刚要嗔怪,就见他手里举着颗圆润的珍珠,是从泉底摸来的:“给你串手链,比东海龙王的那颗还亮。”
她笑着接过来,指尖刚触到珍珠,就被他拉着往岸边跑。“雪停了!”他指着天边,那里竟透出道虹光,把雪地染成了七彩,“我们去看日出!”
昆仑山顶的日出果然壮观,金红的光从云层里泼出来,漫过连绵的雪峰,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。哪吒从背后抱住她,下巴搁在她肩窝,声音里带着点被晨光晒暖的懒:“等回到陈塘关,我把这日出画下来,贴在莲花洞的顶上。”
“你会画画?”她转头看他,眼里满是诧异。
他耳尖一红,梗着脖子说:“不会可以学!你教我!”
其实他哪用学,后来回到莲花洞,他真的找了罐朱砂,蘸着莲汁在洞顶涂鸦。画得歪歪扭扭,太阳像个烧糊的饼,山峰像堆乱柴,却在两人相拥的地方画得格外认真——红衣的他搂着白衣的她,旁边还画了朵歪脑袋的莲,像极了他们初遇时的模样。
澈琉看见时,笑得直不起腰,却在他气鼓鼓要擦掉时,伸手按住了他的手:“好看,比任何仙画都好看。”
他立刻眉开眼笑,把她往怀里带:“那是,也不看是谁画的。”
昆仑的雪渐渐化了,梅瓣落满了下山的路。哪吒背着澈琉往回走,红衣扫过沾着露水的草叶,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。“下次我们去东海吧?我给你抓发光的鱼,串成灯挂在洞门口。”
“好啊。”她趴在他背上,听着他沉稳的心跳,声音软得像团棉花,“还要去人间看花灯,去天庭偷蟠桃,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。”
他脚步顿了顿,回头在她脸颊亲了口:“有你在,去哪都好。”
下山的路漫着融雪的湿,却挡不住两人眼底的亮。混沌珠早在山脚下等得不耐烦,看见他们回来,立刻滚过去,献宝似的举起个巨大的玉盒:“抢了西王母的胭脂!给你画眉毛用!”
澈琉笑着接过来,却被哪吒一把夺过,往混沌珠头上一扣:“她不用这玩意儿,也比谁都好看。”
玉盒滚落在地,露出里面亮晶晶的胭脂,混着草叶的青,倒像幅别样的画。混沌珠气得用头(虽然它没有头)撞他,却被他笑着躲开。澈琉看着打闹的一人一珠,忽然觉得,这世间最圆满的事,不过是——他在闹,她在笑,旁边还有个总在添乱的小家伙,把岁月都搅成了甜滋滋的模样。
至于那幅歪歪扭扭的日出图,后来真的被留在了莲花洞顶。每次莲花开合,光影落在画上,倒像是那轮太阳真的在洞顶缓缓升起,照着相拥的两人,岁岁年年,永不落幕。
东海的浪果然带着光,粼粼的蓝在日头下晃眼,像打翻了天庭的琉璃盏。哪吒踩着风火轮在浪尖上转了个圈,红衣卷着水花,冲澈琉喊:“看我给你抓那条最大的!”
他说的是条通体发着银蓝光的鱼,正摆着尾巴往深海游。哪吒追过去,火尖枪在水里划出道红痕,却故意放慢速度,逗得那鱼在他身前绕圈,像场无声的嬉戏。澈琉坐在岸边的礁石上看,脚边的浪花漫上来,打湿了裙摆,带着点咸涩的凉。
“抓到了!”哪吒举着鱼回来,银蓝光晕在他掌心跳动,映得他眼底的笑格外亮,“给你串灯,保证比陈塘关的花灯好看。”
澈琉刚要接,那鱼忽然从他掌心溜出去,尾巴一甩溅了他满脸水。哪吒“啧”了声,却没再追,只是笑着往她身边坐:“算了,让它当我们的向导,带我们去看珊瑚林。”
珊瑚林果然美得惊人,红的、紫的、粉的,像海底炸开的花。哪吒牵着她的手在珊瑚丛里穿梭,水被他的灵力隔开,形成个透明的罩子,连呼吸都带着点海水的甜。他忽然指着片扇形珊瑚,那里竟藏着颗拳头大的珍珠,莹白得像团月光。
“给你做镜子。”他把珍珠挖出来,用红带串了递过来,“比王母娘娘的铜镜亮十倍。”
珍珠贴在掌心,暖融融的,果然能映出人影,连她鬓边沾着的海藻都看得清清楚楚。她笑着把珍珠挂在他颈间:“先给你当护身符,省得你总闯祸。”
他却不摘,任由珍珠贴着心口,红带衬得那点白愈发莹润:“戴着它,就像你在我身边盯着我。”
海底的光影明明灭灭,珊瑚虫的微光混着他们的呼吸,像场温柔的梦。哪吒低头吻她,水罩外的鱼群被惊动,绕着他们转了圈,银蓝的光在他红衣上流淌,美得让人心颤。
“在海里也能欺负你。”他在她耳边轻喘,声音裹着水汽,带着点狡黠的痒。
澈琉没说话,只是拽着他往水面游。等两人探出头,正撞见混沌珠骑在鲸鱼背上,手里举着串刚抢来的夜明珠,喊得惊天动地:“你们再不出来,我就把东海龙宫的顶掀了!”
哪吒翻了个白眼,却还是踩着风火轮飞过去,把那颗大珍珠丢给它:“玩这个,别去惹敖广。”
混沌珠立刻抱着珍珠滚到鲸鱼背上,铃铛(它偷偷把铃铛缝回了衣角)叮当作响:“还是这个亮!”
夜里,三人躺在搁浅的巨蚌壳里,听着浪打礁石的声。哪吒把澈琉搂在怀里,指尖缠着她的发,珍珠护身符在两人心口间晃悠。“明天去抢龙宫的酒窖吧?”
“不许抢。”她往他怀里缩了缩,“要去就光明正大去讨,就说……就说你要给我酿酒。”
他低笑,在她唇角亲了亲:“好,都听你的。反正有你在,抢和讨,都一样甜。”
浪声渐缓,混着彼此的呼吸,像支绵长的曲。澈琉望着蚌壳外的星空,不管是昆仑的雪,东海的浪,还是陈塘关的莲,只要身边有他,哪里都是家。
至于那颗珍珠护身符,后来真的被哪吒日日戴着,连打架时都护得紧紧的。有人问他那是什么宝贝,他总扬着下巴说:“是我媳妇给的,比你们所有宝贝都金贵。”
而东海龙宫的酒,最后是敖广亲自送出来的。老龙王看着哪吒颈间的珍珠,又看看他身边笑靥如花的澈琉,这混世魔王能有个人管着,倒也不是坏事。
蚌壳里的两人还在低声说笑,红带与发丝缠在一起,珍珠的光在夜色里明明灭灭,像在说,往后的岁月,还有数不尽的山海要闯,数不尽的甜要尝,只要彼此牵着的手不松,就能把所有日子,都过成发光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