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郎神

混沌珠在一片混沌的虚无里飘着，圆滚滚的身子裹着澈琉最后一缕透明的神魂，像护着块稀世的琉璃。它用尽全力冲撞着无形的屏障，却只激起圈圈涟漪，声音带着哭腔的哽咽：“六六，你等等我……我能找到你的！”

澈琉的神魂轻轻晃了晃，像在安抚。没有实体，没有声音，却能让混沌珠感受到那缕温柔的意念——别急，珠珠，我在。

混沌珠忽然停下冲撞，圆身子转了个圈，像是想起什么要紧事，语气陡然变得兴奋，连带着周身的光晕都亮了几分：“对了六六！我刚才撞破天际时，看见轮回镜（它抢来的）闪了！下一个世界定了，是平行世界洪荒！”

它凑近那缕透明的神魂，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（虽然在虚无里根本没有声音的传播，却硬是透出股悄悄话的劲儿）：“准备降落在灌江口，守着那地界的是二郎神！就是三只眼那个！我偷偷瞅过，长得可俊了！比哪吒那小子英气多了，额头那只眼亮得跟夜明珠似的。”

混沌珠越说越起劲，圆身子蹦跶着：“到时候你投了胎，放心大胆去撩！那二郎神看着高冷，听说以前也被猴子欺负过，指不定是外冷内热！你就用你对付哪吒那招，软乎乎地黏上去，保准他扛不住！”

它仿佛已经看见那画面，咂咂嘴补充：“实在不行我帮你！我去偷他的三尖两刃刀，让他追着我跑，你就趁机跟他搭话！就说‘将军你的刀真好看，不如看我一眼？’保管他脸红！”

澈琉的神魂轻轻颤了颤，像是被逗笑的涟漪。

混沌珠更得意了，用身子蹭了蹭那缕神魂：“放心吧六六！哪吒那小子现在肯定还在莲池边发呆，等他反应过来，咱们早就在灌江口站稳脚跟了！到时候让他知道，除了他，还有更帅的等着咱们撩！”

虚无里没有时间，没有方向，只有混沌珠叽叽喳喳的规划，和那缕温柔沉静的神魂相伴。它不再急着冲撞，只是驮着那缕魂，朝着感知中轮回镜的方向飘去，声音越来越远，却满是笃定：“走，六六，咱们去灌江口！这次换我给你当僚机！”

混沌珠熟练的操作，在一片金光里把澈琉的神魂裹进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身体里。软乎乎的一团，眉眼像极了当年的澈琉，只是更显稚气，小拳头攥得紧紧的，落地时还“咿呀”了一声，奶气十足。

“成了成了！”混沌珠绕着小婴儿飞了三圈，圆滚滚的身子蹭了蹭她的脸颊，“六六你看，这小模样，别说二郎神，就是玉帝来了也得心软！”

他们落在灌江口的河滩上，正是暮春时节，两岸的桃花落了满地，粉白的花瓣沾在小婴儿的襁褓上，像天然的装饰。混沌珠藏在旁边的芦苇丛里，只露出个圆脑袋，紧张地盯着远处的二郎神庙——那庙门紧闭，却隐隐有股清冽的神力漫出来，是二郎神杨戬的气息。

不多时，庙门“吱呀”开了。杨戬一身银甲，墨发高束，额间的竖目微阖，正欲巡河，却被河滩上那点异动吸引。他脚步顿住，目光扫过去，看见那团被花瓣围着的小婴儿时，眉峰几不可查地蹙了下。

“哪来的孩童？”他声音清冷，像灌江口的春水，带着点疏离的凉。

小婴儿（澈琉）似乎被这声音惊动，睫毛颤了颤，睁开眼——那双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琉璃，直直望进杨戬眼底。她不仅不怕，反而伸出小胖手，朝他的方向抓了抓，嘴里发出“呀……呀……”的奶音，软得像团棉花。

杨戬站在原地没动，额间的竖目悄然睁开条缝，扫过婴儿周身——没有妖气，只有纯粹的灵气，像朵刚绽开的莲。他刚要转身唤梅山兄弟来处理，那小婴儿忽然瘪了瘪嘴，豆大的泪珠滚下来，哭声不大，却带着股委屈的劲儿，像小猫爪子挠在心上。

混沌珠在芦苇丛里急得直转圈——快上啊！就吃这一套！

杨戬的脚步终究是没迈出去。他蹲下身，指尖悬在婴儿头顶，犹豫了片刻，终究还是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。入手一片温软，哭声竟戛然而止，小婴儿反而咯咯笑起来，小手抓住他的指尖，用没长牙的牙床轻轻啃着，痒得他指尖发麻。

“顽劣。”他低声斥了句，语气却没什么力道，甚至伸手将她抱了起来。襁褓很轻，像抱着团云，他有些僵硬地调整了姿势，免得弄疼了她。

“看！我就说吧！”混沌珠在心里欢呼，悄悄跟在后面，看着杨戬抱着小婴儿走进二郎神庙，银甲映着夕阳，怀里的粉嫩小团在他臂弯里睡得安稳，竟有种奇异的和谐。

庙里的梅山兄弟见了，个个惊得张大嘴：“将军！这是……”

“捡的。”杨戬言简意赅，把婴儿放在殿内的软榻上，找来干净的被褥裹好，“找个奶娘来。”

“将军，咱们庙里头哪有奶娘啊？”

杨戬沉默片刻，额间竖目闪了闪，竟转身进了后厨。不多时，他端着碗温热的羊奶出来，笨拙地用小勺舀了点，吹凉了才递到婴儿嘴边。小婴儿咂咂嘴，吃得香甜，偶尔溅出点奶沫在他手背上，他也没嫌脏，只是用指腹轻轻擦去。

梅山兄弟看得面面相觑——向来冷硬的将军，竟也有这般耐心的时候？

混沌珠躲在梁上，笑得珠子都快滚下来。它看着杨戬坐在软榻边，看着小婴儿吃奶，嘴角虽紧抿着，眼底却没了往日的冰霜，反而藏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。

“六六，瞧见没？”混沌珠晃了晃身子，“这才刚开始呢！等你长大点，用你那套软乎乎的法子撩他，保管他比哪吒还没辙！”

软榻上的小婴儿打了个奶嗝，小手抓住杨戬垂在榻边的衣袍角，睡得更沉了。窗外的桃花还在落，庙里的香炉飘着袅袅青烟，杨戬坐在那里，银甲的冷光与婴儿的暖香交织，竟让这肃穆的神庙，多了点人间的烟火气。

混沌珠知道，新的日子，这就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