热

那日午后，阳光正好，梅山老六蹲在门槛上擦枪，看着澈琉坐在院里给雪团梳毛——她穿了件月白的新裙，风拂过裙摆，露出纤细的脚踝，发间别着朵刚摘的桃花，美得像幅画。

老六挠了挠头，终究没忍住，凑过去嘿嘿笑：“六六啊，这阵子来求亲的快把庙门踏破了，有看得上眼的没？”

澈琉手里的梳子顿了顿，抬眼看向他，眼里漾着笑：“六叔觉得，他们哪点比得上杨戬哥哥？”

老六被问得一噎，摸着后脑勺直乐：“这倒也是……将军那可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。”

话刚说完，就见杨戬从殿内走出来，手里拿着本兵书，不知听了多久。他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只淡淡扫了老六一眼，吓得老六赶紧拎着枪溜了——将军这眼神，怎么看都像是在说“再多嘴就去守灌江口大堤”。

院里只剩下澈琉和杨戬，雪团知趣地跳进澈琉怀里，蜷成个白团。

“杨戬哥哥听见了？”澈琉仰头看他，眼里的狡黠藏都藏不住。

杨戬走过去，在她身边坐下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石桌上的纹路：“听见什么了？”

“听见我说，他们都比不上你啊。”她凑近了些，声音软得像棉花糖，“难道不是吗？”

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，杨戬的耳尖悄悄泛红，却故意板着脸：“没大没小。”

澈琉却不怕，反而伸手去够他手里的兵书，指尖划过他的手背：“那杨戬哥哥觉得，我该选个什么样的？”

他猛地合上书，目光落在她脸上——她的眼睛亮得像浸了春水，鼻尖小巧，唇瓣被阳光晒得透着点粉，明明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，眼里却还像小时候那样，只映着他一个人的影子。

“不用选。”他忽然开口，声音有些沉，“有我在，没人能强迫你。”

澈琉笑了，眼底的光更亮了：“我知道啊。”她往他身边靠了靠，肩膀抵着他的胳膊，“所以我才不要选别人。”

风穿过院子，带着桃花的香，把两人之间的沉默吹得软软的。雪团在她怀里打了个哈欠，仿佛也在应和。

房梁上的混沌珠啃着蜜饯，心里的算盘噼啪响——这二郎神，总算有点开窍的意思了。

傍晚，又有人来求亲，是隔壁山头的土地公，带着个据说修行千年的桃树精，说要给澈琉做夫君。

杨戬正在演武场练枪，闻言只扬了扬下巴，梅山老大立刻心领神会，提着枪就出去了。没一会儿，就听见外面传来桃树精的惨叫和土地公的求饶声。

澈琉趴在廊下看，笑得直不起腰：“杨戬哥哥，会不会太凶了点？”

“对付不知好歹的，不必客气。”他收了枪，走到她身边，额间的竖目微微发亮，“以后再有人来，不用理，交给我就是。”

她仰头看他，夕阳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，银甲泛着冷光，眼神却格外认真。那些求亲的人或许看中的是她的美貌，是他的势力，可只有她知道，这个外冷内热的神，早已把她护在了心尖上，护了这么多年。

“好啊。”她笑着点头，伸手挽住他的胳膊，“都听杨戬哥哥的。”

他身体僵了僵，却没推开，任由她挽着，往殿内走去。雪团跟在后面，小短腿跑得飞快。

混沌珠蹲在墙头，看着两人相携的背影，终于满意地拍了拍圆滚滚的身子。看来用不了多久，这灌江口的桃花，就得换成喜宴上的红绸了。

灌江口的午后有些闷，澈琉拎着刚买的桂花糖糕往回走，路过镇上的客栈时，脚步顿了顿——日头正盛，她索性进去点了碗凉茶，打算歇口气再走。

刚坐下没多久，就瞥见角落里的土地公和桃树精，两人正贼眉鼠眼地往她这边瞟。澈琉端起茶杯的手轻轻一顿，指尖触到杯壁，便觉一股异样的灵力在水中漾开，带着点甜腻的腥气。

她心里冷笑，面上却不动声色，甚至对着两人遥遥举杯，露出个浅淡的笑。土地公吓得一哆嗦，拉着桃树精缩得更低了。

澈琉垂眸，看着杯底那点不易察觉的浑浊，眼底闪过丝狡黠——这些日子对着杨戬那副清冷模样，正愁没个由头捅破那层窗户纸，倒是有人送上门来。

她端起杯子，仰头一饮而尽，茶水滑过喉咙，带着点微麻的暖意。放下杯子时，她故意脚步虚浮地晃了晃，付了茶钱便往外走。

土地公和桃树精果然跟了上来，一路躲躲闪闪，眼看快到灌江口地界，见她还在稳稳地走，桃树精忍不住了：“不对劲啊，这药怎么没反应？”

土地公咬咬牙：“管他呢，到了这荒僻处，直接掳走！”

两人刚要上前，澈琉转过身，眼底哪还有半分迷糊，清亮得像淬了冰：“跟了这么久，不累么？”

桃树精一愣，挥着树枝就往她身上抽，却被她侧身躲过，指尖凝起灵力，轻轻一弹——那树枝瞬间断成几截，疼得桃树精嗷嗷叫。土地公想跑，被她随手丢出的符咒定在原地，动弹不得。

“这点伎俩，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？”她拍了拍衣袖，语气淡然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。当年在陈塘关，连混沌珠的馊主意都见识过，这点小把戏，还不够她塞牙缝的。

处理完两人，澈琉才慢慢往庙门走。越靠近，体内那股暖意便越盛，渐渐烧得她脸颊发烫，脚步也真的虚浮起来。她索性不再压制，任由那股热意漫到四肢百骸，连眼神都染上点水汽。

“杨戬哥哥……”她刚进庙门，就看见站在院中的杨戬，声音软得发颤，带着点无意识的依赖。

杨戬见她脸色绯红，眼神迷蒙，眉头立刻蹙起：“怎么了？”

“热……”她晃着身子扑进他怀里，小手抓住他的衣襟，指尖烫得惊人，“杨戬哥哥，我好热……”

他浑身一僵，刚要问她发生了什么，就被她踮起脚吻住了唇角。那吻带着点急切，带着点滚烫的甜，像团火，瞬间点燃了他隐忍多年的情愫。

夜里的风很静，桃花落了满窗。

澈琉窝在他怀里，意识半醒半醉，嘴里反复呢喃着“哥哥”，尾音拖得长长的，带着点破碎的软，和从前清脆的喊法不同，这声“哥哥”里裹着蜜，缠着丝，甜得让人心头发紧。

杨戬低头，看着她泛红的眼角，听着那一声声勾人的轻唤，终是没忍住，伸手将她更紧地拥在怀里。月光透过窗棂，落在两人交缠的发丝上，温柔得像场不愿醒的梦。

他从未觉得，“哥哥”这两个字，能甜到让人心尖发颤，甜到愿意溺毙在这夜色里，再也不愿醒来。

窗外的雪团竖着耳朵听了会儿，终究还是蜷回窝里，打了个哈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