灌江口的晨雾还没散时,梅山兄弟就发现了不对劲。
往日里,杨戬总是天不亮就到演武场,银枪划破晨露的声响比鸡叫还准时,眉眼间总凝着层化不开的冷。可这阵子,他竟会晚些出来,有时甚至能听见他房里传来低低的笑——那笑声轻得像怕惊了什么,却足够让守在门外的梅山兄弟惊掉下巴。
“将军今天……又多练了三遍枪法?”老六揉着被枪杆扫到的胳膊,龇牙咧嘴地跟老大嘀咕。
老大摸着胡子,眼尖地瞥见杨戬转身时,耳后那点没藏住的红痕,了然地笑了:“你没瞧见将军刚才挑枪的架势?那枪尖都带着风,哪是练枪,分明是心里头敞亮。”
正说着,就见澈琉端着碗桂花羹从廊下走过,发间别着朵新摘的蔷薇,看见他们还笑着打招呼:“早啊,叔叔们。”
杨戬的枪法顿了顿,目光越过枪尖落在她身上,那眼神软得像浸了春水,连带着握枪的手都松了几分。等澈琉进了殿,他才收回目光,却不知怎的,枪尖挑落的晨露都像是带着甜。
晌午议事时,梅山老四不小心打翻了茶盏,滚烫的茶水溅在杨戬的手背上。换作从前,哪怕不罚,也总得被他冷冷扫一眼,可这次,他只皱了下眉,挥手让老四退下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殿外瞟——想是在等那声“杨戬哥哥”。
果然,没一会儿,澈琉就提着食盒进来,看见他手背上的红痕,立刻皱起眉:“怎么烫着了?”她拉过他的手,用指尖轻轻吹着,眼里的心疼藏都藏不住。
杨戬任由她摆弄,嘴角竟悄悄扬起个极浅的弧度,声音也放得极柔:“不碍事。”
梅山兄弟在旁边看得大气不敢出——将军这模样,哪还有半分往日的冷硬?分明是被蜜泡软了心。
连哮天犬都察觉到了变化。从前它蹭杨戬的手心,最多得个敷衍的摸头,如今却总能分到澈琉给的桂花酥,有时还能看见杨戬弯腰,看着澈琉逗它,眼底的光比晚霞还暖。
这天夜里,老六值夜,路过杨戬的窗下,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。澈琉不知说了些什么,引得杨戬轻笑出声,那笑声透过窗纸传出来,带着点纵容的哑,惊得院角的夜莺都飞了。
老六悄咪咪退开,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——看来用不了多久,将军怕是要请大家伙喝喜酒了。
而屋里,澈琉正趴在杨戬怀里数他的睫毛,指尖划过他的眉骨:“他们都说你最近特别开心。”
他低头,吻落在她发顶,声音里裹着笑意:“嗯,因为你在。”
灌江口的桃花落尽时,换了满架蔷薇开得热烈。澈琉总爱坐在花架下绣东西,指尖拈着金线,在素白的绢上绣出半朵桃花——另半朵总等着杨戬来补,他的指法虽不如她精巧,却总绣得格外认真。
“这里歪了。”她握着他的手,往左边挪了半分,指尖相触的地方,热意像藤蔓般悄悄蔓延。
杨戬低头,看她认真的侧脸被花影映得斑驳,喉结动了动,忽然抽回手,将她揽进怀里。花架摇晃着落了些花瓣在她发间,他伸手去拂,指腹擦过她的耳垂,引来一阵轻颤。
“别闹,针会扎着。”她推了推他,语气里却没什么力道。
他没说话,只是低头吻她,唇齿间带着蔷薇的香。远处传来梅山兄弟操练的喝声,近处有雪团追着蝴蝶跑过,可这花架下的时光,却像被施了咒,慢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。
日子久了,连庙里的香火都带着点甜。香客们总说,近来二郎神的神像看着都温和了些,眉宇间的冰霜似是化了,连带着求签都比往日顺遂。
这天,天庭派了仙官来,说是蟠桃会要到了,邀杨戬赴宴。仙官站在殿内,看着杨戬一身常服,袖口还沾着点绣线——那是澈琉早上绣帕子时不小心蹭上的,他竟没察觉,也没拂去。
“将军这是……”仙官欲言又止,实在没见过这般随和的二郎神。
杨戬只淡淡点头:“知道了。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殿外瞟,想是在看澈琉有没有跟过来。
果然,话音刚落,澈琉就端着盘新做的杏仁酥进来,看见仙官,笑着福了福身。阳光落在她腕间的玉镯上,那镯子是杨戬寻来的暖玉,据说能安神,他总爱摩挲着那冰凉的玉面,感受她腕间的温度。
“仙官尝尝?”她递过盘子,眼里的笑意清亮。
仙官受宠若惊地接了,尝了一口,只觉得甜得心口发暖,再看杨戬望着澈琉的眼神——那里面的柔,哪是传闻中冷面战神该有的模样?
等仙官走了,澈琉才戳了戳杨戬的腰:“蟠桃会带我去好不好?听说瑶池的莲花开得正好。”
“那里规矩多。”他皱眉,却还是补充道,“不过,想去便去。”
她立刻笑眼弯弯,踮起脚在他唇角亲了下:“就知道杨戬哥哥最好。”
夜里收拾行装时,澈琉翻出件月白的仙裙,领口绣着缠枝莲,是杨戬前几日寻来的云锦所制。他坐在床边看着她试穿,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系带处,忽然走过去,替她系好。
指尖划过她的腰线,带着点刻意的慢,引得她转身瞪他:“又胡闹。”
他低笑,从身后拥住她,下巴搁在她肩窝:“去了天庭,不许看别人。”
“那我看谁?”她故意逗他。
“看我。”他说得认真,呼吸拂过颈间,带着点痒,“只能看我。”
窗外的蔷薇还在开,月光透过花影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,像层温柔的纱。澈琉靠在他怀里,听着他沉稳的心跳,哪怕是去天庭,有他在身边,再繁文缛节的规矩,也会变得有趣起来。
而床脚的雪团打了个哈欠,把脸埋进尾巴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