蟠桃会那日,天庭的云路铺着金霞,杨戬牵着澈琉的手走在上面,她的月白裙裾扫过云团,像揉碎了的月光。
“紧张吗?”他侧头问,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些。
澈琉摇摇头,反而冲他笑:“有你在,怕什么?”她踮起脚,凑近他耳边,“再说了,天庭的神仙再厉害,有杨戬哥哥威风吗?”
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,他耳尖微热,却只板着脸轻斥:“没大没小。”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,像被云隙漏下的阳光照亮。
瑶池里果然热闹,仙乐袅袅,蟠桃飘香。各路神仙看见杨戬身边跟着个陌生女子,都忍不住侧目——那女子生得极美,眉眼间带着点鲜活的灵气,被杨戬护在身侧,姿态亲昵得不同寻常。
“那是谁?竟能让二郎神这般相待?”
“瞧着面生,莫不是哪位仙子?”
议论声传到耳边,澈琉却浑不在意,只顾着指着池里的并蒂莲给杨戬看:“你看那花,像不像我们院里的?”
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,目光却很快落回她脸上,轻声道:“没你好看。”
这话听得她脸颊发烫,刚要嗔怪,就见嫦娥端着玉盏走来,笑意温婉:“二郎神身边这位,不知是?”
“澈琉。”杨戬言简意赅,却抬手将她往身后护了护,那姿态里的维护,明眼人都看得真切。
澈琉笑着回礼,举止落落大方。嫦娥看在眼里,对着杨戬会心一笑,没再多问——谁都看得出,这位澈琉姑娘,在二郎神心里分量极重。
席间,有不识趣的天将借着敬酒,频频打量澈琉,话里话外带着试探。杨戬只淡淡举杯,眼神却冷了几分,那天将碰了个软钉子,讪讪地退了。
澈琉看在眼里,悄悄在桌下握住他的手,指尖划过他的掌心,带着点安抚的痒。他反手握紧,掌心相贴的地方,热得像揣了团火。
散席时,路过南天门,恰逢晚霞漫天。澈琉靠在栏杆上看云,风掀起她的裙摆,像只欲飞的蝶。杨戬站在她身后,替她挡住穿堂的风,忽然开口:“下次不想来,便不来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她回头,眼里闪着狡黠,“我还想看看玉帝的龙椅,有没有你书房的椅子舒服。”
他被逗笑,伸手揉乱她的发:“胡闹。”
归途的云路格外安静,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偶尔的低语。澈琉忽然想起什么,从袖中摸出个东西,是颗用桃花蕊做的香丸,散发着淡淡的甜。
“给你的。”她塞进他手心,“下次想我了,就闻闻。”
他握紧香丸,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,忽然低头吻她。晚霞落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,把云路染成了蜜糖色。
“不用闻。”他抵着她的额头,声音低沉,“我心里都是你。”
远处的瑶池还在传来仙乐,可这云路上的时光,却只属于他们。澈琉窝在他怀里笑,觉得这天庭的蟠桃再甜,也比不上他眼里的光,比不上这归途的风,带着彼此的气息,甜得恰到好处。
自蟠桃会回来,灌江口的夏夜便多了层缱绻的黏。澈琉总爱躺在院中的竹榻上,看杨戬用银枪挑落枝头的萤火虫,那些小小的光点落在她发间、肩头,像缀了满目的星。
“再挑些,要能装满这个瓶子。”她举着个琉璃瓶晃了晃,瓶身上还留着他刻的缠枝纹——是前几日她缠着他雕的,说要装萤火虫当灯。
杨戬依言又挑了几只,银枪划破夜色的动作轻得像拂尘,生怕惊了这满院的静。他走过去,在竹榻边坐下,看着她把萤火虫一只只放进瓶里,指尖被虫翅扫过,痒得直缩手。
“笨手笨脚的。”他接过瓶子,动作利落地将剩下的萤火虫装进去,指尖偶尔碰到她的,引来一阵细微的颤。
琉璃瓶被挂在竹榻边,暖黄的光映着她含笑的眼。她往他身边挪了挪,枕着他的腿,发丝蹭过他的膝头,像拂过心尖的羽。
“杨戬哥哥,”她忽然开口,声音轻得像梦呓,“天庭的月亮,好像没我们灌江口的圆。”
他低头,看她眼里的光比瓶中的萤火还亮,伸手替她挡了挡吹过来的晚风:“嗯,这里的最好。”
远处的梅山兄弟还在巡夜,脚步声远远传来又远去。竹榻上的两人却没再说话,只听着彼此的呼吸,伴着虫鸣,把这夏夜拉得又长又软。
雪团不知何时跳上竹榻,蜷在两人中间,尾巴搭在澈琉的手腕上,睡得安稳。杨戬的手轻轻落在雪团背上,指尖却不经意间触到她的肌肤,像被烫到似的收了收,却又忍不住再靠近些。
直到月上中天,瓶中的萤火渐渐暗了,澈琉才打了个哈欠,往他怀里缩了缩:“困了。”
他弯腰将她抱起,竹榻轻晃,落了些夜露在他肩头。她的呼吸拂过他的颈窝,带着点刚吃过的莲子羹的甜,引得他脚步都放轻了些,生怕扰了这怀里的暖。
路过廊下时,撞见起夜的老六,那小子看见两人相拥的模样,吓得差点撞翻廊柱,头也不回地溜了。杨戬却浑不在意,只低头看怀里的人,她早已闭了眼,唇角还带着浅浅的笑。
屋里的月光比院外更柔,他将她放在床榻上,替她盖好薄被。刚要起身,却被她拽住衣袖,迷迷糊糊地哼:“别走……”
他便在床边坐下,守着她的呼吸,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。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时,他看着她沉睡的侧脸,觉得这灌江口的日子,哪怕就这么过一辈子,也嫌短。
而窗外的竹榻上,琉璃瓶里的萤火彻底熄了,只剩下满院的风,带着莲子羹的甜,悄悄漫进屋里,缠上了两人交握的指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