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像被浸了蜜的丝线,一圈圈缠得紧密。杨戬的“放肆”不仅藏在夜里,连白日里都带了点不加掩饰的黏糊。
他处理公务时,总爱让澈琉坐在身旁的软榻上,哪怕她只是安静地看书,他也要时不时抬眼望过去,目光在她发间、指尖流连片刻,才肯重新低头批阅文书。有次梅山老六来汇报军情,撞见将军正伸手替澈琉拂去落在膝头的书页,指尖划过她的裙角,那眼神柔得能滴出水来,惊得老六差点把手里的卷宗掉在地上。
“将军,”老六硬着头皮说完事,忍不住多嘴,“您最近……好像格外爱笑。”
杨戬抬眼,眉梢微扬,竟没否认,只淡淡道:“有吗?”
一旁的澈琉忍不住笑,替他解围:“许是近来诸事顺遂,将军心情好。”
他却转头看她,眼底的笑意藏不住:“是。”顿了顿,又补了句,“因为有你。”
说得直白又坦荡,惹得澈琉脸颊发烫,连老六都红了耳根,拱手告辞时脚步快得像被追。
到了夜里,更是没了章法。
他不再满足于熄灯后的相拥,常常在她临窗梳妆时,就从身后环住她,下巴搁在她肩上,看着铜镜里交叠的人影,呼吸拂过她的颈窝:“今天簪这支玉兰花吧,配你。”
她刚要应,发簪就被他抽走,指尖代替簪子,轻轻穿过她的发丝,动作生涩却认真。铜镜里,他的眉峰近在咫尺,眼神专注得让她心跳漏了半拍。
“弄疼了吗?”他问,指尖顿了顿。
“没有。”她摇头,从镜中望他,“就是……有点痒。”
他低笑,俯身在她颈间轻咬了下,像在惩罚她的调皮,又像在撒娇。铜镜里的人影晃了晃,她的耳尖红透,他的眼底却亮得惊人。
有回玉鼎真人来串门,刚踏进院门就看见杨戬正把澈琉圈在怀里,替她摘去发间沾着的桃花瓣,动作慢得像在把玩什么稀世珍宝。老道“啧”了一声,故意扬声道:“老道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?”
杨戬头也没抬,只揽着澈琉往屋里走:“师父来得正好,刚炖了您爱喝的灵芝汤。”语气自然得仿佛刚才那幕再寻常不过。
澈琉被他护在怀里,听着他沉稳的心跳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
夜里歇下时,她窝在他怀里,指尖划过他的下颌:“你如今是越来越不避人了。”
“怕什么?”他捏了捏她的脸颊,声音带着点慵懒的哑,“你是我的妻,疼你爱你,本就天经地义。”
月光从窗棂漏进来,照在他坦荡的眉眼上。他的“放肆”从不是轻薄,而是把过往那些压抑的、克制的爱意,一股脑地捧到了她面前,带着点补偿似的珍惜,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,他有多宝贝眼前这个人。
她往他怀里缩了缩,声音软得像棉花:“嗯,天经地义。”
他低笑,翻身将她拢得更紧。窗外的桃花落了又开,灌江口的风里,从此只飘着化不开的甜,再无半分过往的寒。
梅山兄弟们近来脸上总挂着同款苦相。
往日里杨戬虽不常笑,却事事亲力亲为,军务部署、防务巡查,桩桩件件都亲自过目。可这阵子,他却像换了个人,晨起练完枪就不见踪影,多半是陪着澈琉去镇上逛铺子,或是在后山寻野趣,堆了半桌的公文愣是不看,只轻飘飘一句“你们看着办”,就把担子全撂给了弟兄们。
“将军这是……乐不思蜀啊。”梅山老三揉着发酸的手腕,看着堆积如山的卷宗,欲哭无泪。
“何止啊,”老六凑过来,压低声音,“我今早去送文书,瞧见将军正给夫人剥莲子呢,那手法,比练枪还熟练!”
弟兄们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“苦逼”二字——合着他们在这儿埋头苦干,将军却在跟夫人甜甜蜜蜜,这日子没法过了!
而被念叨的两人,正坐在后山的溪水边,岁月静好得不像话。
澈琉赤脚坐在青石上,任溪水漫过脚踝,凉凉的很舒服。杨戬蹲在她身边,替她把飘到脚边的落叶拂开,指尖偶尔碰到她的皮肤,引来一阵轻颤。
“梅山叔叔们会不会太忙了?”她有点担心,“要不我们回去吧?”
“无妨。”他握住她的脚,替她擦去水珠,动作自然又亲昵,“他们跟着我这么多年,这点事还办不妥?”话虽这么说,眼底却藏着点不想被打扰的狡黠。
他从竹篮里拿出点心,是镇上刚买的桂花糕,递到她嘴边:“尝尝,热乎的。”
她张嘴咬了一口,糖霜沾在唇角,他伸手替她擦掉,指尖故意在她唇上多停留了片刻,引来她一阵轻笑:“夫君越来越坏了。”
“只对你坏。”他低笑,凑过去吻掉她唇角的糖渍,带着桂花的甜。
溪水潺潺,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影,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暖得像层薄纱。他们没说什么情话,只是偶尔对视一笑,或是他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,她给他递上块刚剥好的橘子,时光就这么慢悠悠地淌着,甜得像浸了蜜。
直到日头偏西,杨戬才牵着澈琉往回走。路过演武场时,正撞见梅山兄弟们满头大汗地操练新兵,看见他们,都停下动作,眼神里明晃晃写着“求放过”。
杨戬清了清嗓子,板起脸:“好好练。”
弟兄们刚想应声,就见他转身时,自然而然地接过澈琉手里的竹篮,还替她拂去肩上的草屑,那温柔劲儿,跟刚才判若两人。
“……”梅山兄弟们集体沉默,手里的枪杆差点没握稳。
回到院里,澈琉看着他忍俊不禁:“你看他们,脸都快皱成包子了。”
他从身后抱住她,下巴抵着她的发顶,声音里带着笑意:“让他们多练练也好,省得总惦记着偷懒。”
其实他心里清楚,弟兄们是心疼他这些年过得太苦,如今见他能这般开怀,嘴上抱怨,心里多半是乐意的。
夜色渐浓,两人坐在廊下看月亮。澈琉靠在他怀里,听着远处演武场传来的操练声,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——有他在身边,有兄弟在旁,有暖月清风,有说不完的悄悄话。
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,轻声道:“往后,都这样。”
她笑着点头,往他怀里缩得更深些。月光温柔,岁月安稳,那些被他暂时放下的公务,不过是为了把更多的时光,分给眼前的人。毕竟,有些错过的温暖,总要慢慢补回来。
梅山兄弟们的苦日子没持续多久,倒不是杨戬收了心,而是他们摸出了新门道——但凡将军和夫人在后山“迷路”,或是在镇上“耽搁”,他们就把要紧的公文挑出来,等两人腻歪够了再递上去。
有回杨戬正替澈琉编花环,梅山老大揣着军报找过来,见夫人头上已经戴了个蒲公英环,将军手里还在编第二只,花瓣沾了满手。
“将军,北境有异动。”老大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严肃。
杨戬“嗯”了一声,手没停,把新编好的蔷薇环往澈琉头上一戴,端详着笑:“好看。”
澈琉推了推他:“先看公事。”
他这才接过军报,目光扫得飞快,指尖在石桌上敲了敲:“让老五带一队人去巡查,不必惊动主力。”三言两语就定了调,倒比往日还利落。
老大愣了愣,拱手应是,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夫人的笑声:“你这心分的,倒比练枪时还准。”
他脚步一顿,默默叹了口气——将军这是把谈情说爱的本事,都用到兼顾公务上了。
日子就这么甜一阵、忙一阵地过着。杨戬学会了在批复公文时,腾出一只手握住澈琉的;也能在她绣帕子走神时,替她把跑偏的针脚纠正过来。
夜里更甚。他常把她圈在怀里,就着一盏灯看卷宗,她嫌烛火晃眼,便枕着他的胳膊打盹,睫毛扫过他的腕间,像只安静的蝶。他低头看她,目光软得像春水,手里的狼毫却没停,笔锋依旧凌厉。
“困了就去睡。”他轻声道,替她拢了拢滑落的发丝。
“不,等你。”她迷迷糊糊地应,往他怀里蹭了蹭,“你看你的,我睡我的。”
他低笑,不再劝。烛火明明灭灭,映着他认真的侧脸,也映着她安稳的睡颜,墨香混着发间的花香,在屋里漫开,竟成了最好的安神香。
有次玉鼎真人深夜来访,见屋里还亮着灯,推门就撞见这一幕——杨戬一手握笔,一手护着怀里的人,生怕笔尖的墨溅到她身上。老道捋着胡子,悄没声地退了出去,对守在门口的梅山兄弟道:“别吵,让他们待着。”
天快亮时,杨戬才放下笔,轻手轻脚地将澈琉抱到榻上。她睡得沉,眉头却微微蹙着,像是在做什么梦。他俯身,在她眉间轻轻吻了下,那点褶皱便慢慢舒展开来。
“有我在。”他低声说,像是承诺,又像是安抚。
窗外的启明星亮得很,灌江口的风带着晨露的清,吹过廊下的风铃,叮当作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