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7.11

晨读课的阳光刚漫过第三排课桌，陈老师就抱着一摞剧本走进教室，教案夹在腋下晃悠，高跟鞋敲在瓷砖上的声音比平时清亮。她把剧本往讲台上一放，“咚” 的一声震得粉笔盒都跳了跳，扬起的粉笔灰在光束里打旋。

“有个重要消息，” 她推了推眼镜，目光扫过全班，“这次文艺汇演，校领导特别重视 —— 因为有教育部的司长和本地剧团的导演要来。所以学校决定，除了各班的节目，再加一个全校参与的音乐剧。”

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。阿哲的大嗓门穿透晨读的琅琅声：“音乐剧？是不是像电视里那样，又唱又跳还带剧情的？” 他的话惹得前排女生纷纷回头，连最文静的小雨都睁大了眼睛。

陈老师笑着点头，举起五本剧本依次展示：“备选的有五个：《睡美人》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《小美人鱼》《爱丽丝梦游仙境》《猫》。这节课大家传阅一下，把自己心仪的剧目写在纸条上交给班长，会汇总到教务处进行全校统计。”

剧本传到我手里时，还带着前桌男生的汗味。最上面的《睡美人》封皮都磨白了，里面夹着张泛黄的插画，公主的蓬蓬裙上沾着点咖啡渍。小雨立刻转过身，辫子扫过我的胳膊：“我选《小美人鱼》！上次去滨海湾花园，看见有人穿鱼尾裙拍照，超美的！”

后座的小雅也凑过来，手里转着画笔：“《爱丽丝梦游仙境》也不错啊，能做疯帽子的夸张帽子，我奶奶有台旧缝纫机，肯定能做出茶壶夫人的裙子。” 她的笔尖在草稿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怀表，“你看，多可爱。”

我翻着《小美人鱼》的剧本，指尖划过爱丽儿坐在礁石上的插画，突然想起上周练舞时，林俊杰抱着吉他站在舞蹈房门口，说：“海浪的声音，用吉他滑音配古筝泛音肯定好听。” 阳光透过他的发梢落在吉他弦上，像撒了把碎金。

“阿哲你选哪个？” 前排的男生突然喊。阿哲正把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的剧本举得老高，嗓门大得像操场广播：“这个！有吻戏！” 他的话刚说完，就被班长扔过来的橡皮砸中脑袋，引得全班哄笑。

林俊杰坐在斜前方，始终没说话，只是低头翻着《小美人鱼》的剧本，手指在 “海浪” 两个字上轻轻点着，像在敲某个隐秘的节拍。我看着他的侧脸，突然觉得如果选这个，或许能和他一起练伴奏。

早读结束时，班长收齐了纸条。我的纸条上写着 “《小美人鱼》”，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古筝图案 —— 不知道全校统计时，会不会有很多人跟我选一样的。

下午的自习课刚上到一半，陈老师又抱着文件夹走进来，脸上带着笑意。“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，” 她把《小美人鱼》的剧本举得高高的，“全校统计结果出来了，我们要演的就是这个！”

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欢呼，小雨激动地抓住我的手，指甲差点嵌进我的胳膊：“太好了！我就知道会选这个！” 阿哲却在后排哀嚎：“为什么不是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啊 ——”

陈老师等大家安静下来，继续说：“既然定了剧目，就要开始选角色和分工了。演员方面，需要爱丽儿、王子、海巫、比目鱼这些角色，不限于咱们班，全校同学都可以报名；幕后工作也很重要，乐手负责伴奏，服装组做贝壳裙和礼服，布景组搭礁石和海浪，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特长选择。”

她分发下新的表格，上面列着密密麻麻的选项：“现在，大家把心目中适合演这些角色的人选写下来，哪怕是其他班的同学也可以；想参加幕后工作的，就在对应的栏目里打勾，也可以写自己的名字申请。明天课间会公布最终名单，然后我们就开始分组准备。”

表格传到我手里时，我盯着 “乐手组” 那一栏发呆。古筝应该能弹出海浪的感觉吧？指尖悬在纸上，突然想起林俊杰弹吉他时的样子，鬼使神差地在 “吉他伴奏” 那一栏写下了他的名字。

“星眠，你想演爱丽儿吗？” 小雨凑过来看我的表格，眼睛亮晶晶的，“你跳舞那么好，肯定能演好小美人鱼。” 她的笔尖在 “爱丽儿” 那一栏犹豫了一下，最终还是写下了三班莉莉的名字，“莉莉眼睛大，笑起来甜，更像童话里的公主。”

阿哲突然从后排探过头，手里的表格差点戳到我的脸：“温星眠，你选林俊杰演王子啊！他唱歌那么好听，跟你配肯定绝了！” 他的嗓门太大，引得周围同学都看过来，连林俊杰都抬起了头。

我的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红毛丹，抓起橡皮就朝阿哲砸过去，却被他灵活地躲开。“去你的！” 我小声骂道，眼角的余光瞥见林俊杰正看着我，嘴角带着点笑意，耳尖红得像凤凰木的花苞。

“我觉得林俊杰挺适合王子的，” 小雅突然说，手里的画笔在王子的插图旁画了个吉他，“他又高又瘦，唱歌还好听。”

我没再接话，只是在 “王子” 那一栏轻轻画了个圈，旁边写着 “林俊杰”。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很轻，却像敲在心上，咚咚直响。

自习课快结束时，陈老师收齐了表格。“大家推荐的都很认真，” 她晃了晃手里的表格，“明天课间会在公告栏公布最终结果，包括演员名单和各组的成员。记住，从布景到演出，全由我们学生自己完成，这可是展示我们能力的好机会。”

放学时，我抱着古筝谱走出教室，正好撞见林俊杰。他怀里抱着《小美人鱼》的剧本，吉他包斜挎在肩上，发梢被夕阳染成了金红色。“你……” 他刚开口，就被追上来的阿哲打断。

“俊杰，你肯定能演王子！” 阿哲拍着他的肩膀，嗓门大得惊人，“到时候记得跟爱丽儿多握几次手啊！”

林俊杰的耳尖更红了，轻轻推了阿哲一把：“别瞎说。” 他转向我，目光落在我的古筝谱上，“你报了乐手组？”

“嗯，” 我点点头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谱子的边角，“想试试弹海浪的声音。”

“我也是。” 他笑了笑，睫毛在夕阳下投出浅浅的阴影，“吉他应该能弹出礁石的感觉。”

我们并肩走出教学楼，凤凰木的叶子落在他的吉他包上，红得像爱丽儿的鱼尾。我看着他的侧脸，突然开始期待明天的公告栏 —— 不知道我的名字会不会出现在乐手组，更不知道…… 他会不会真的演那个王子。

回家的路上，我路过文具店，买了包亮片和蓝色的丝线。如果能进服装组，或许可以帮爱丽儿做贝壳项链，用舞蹈房的蓝色纱幔当鱼尾裙的衬里，肯定会很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