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把网球场染成蜂蜜色的时候，柳莲二的笔记本还摊在膝盖上。刚下过雨的空气里浮动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，湿滑的地面反射着橙金色的天光，连网柱的影子都被拉得格外长。
"3.2秒的反应速度，步频分布呈现明显的非线性特征。"柳莲二握着铅笔在纸上飞快书写，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声响，"惯用手左利，击球点比常规选手平均高出15公分。"
脚步声从铁丝网外传来，节奏轻快得不像来训练的。柳莲二首先看到那个惹眼的白色发型，在夕阳下亮得有些晃眼。五条悟背着黑色运动包，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肩上，手里拿着个纸袋，包装上印着附近甜品店的logo。
"哦？柳同学还在研究数据？"五条悟歪着头笑，黑色眼罩滑到鼻尖，露出一点湛蓝的眼尾，"立海大的训练真的这么严格吗？"
柳莲二合上笔记本，铅笔夹在指间转了半圈："五条，放学后有空吗？"
"干嘛？"五条悟从纸袋里拿出个草莓大福，透明包装上还沾着他的手指印，"想说请我吃甜点？虽然很感谢，不过我已经买了这个。"
"我想和你打一场。"柳莲二的声音平稳无波，"一局定胜负。"
空气安静下来。五条悟咬了口大福，粉色馅料从嘴角溢出来。柳莲二看着对方用手背随意擦掉污渍，突然觉得这个转学生和笔记本里记录的凌厉风格完全不符。
"和我？打网球？"五条悟向前走了两步，运动鞋踩在湿润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水声。
"是。"柳莲二从包里拿出球拍，碳纤维拍框在夕阳下泛着冷光，"想验证几个关于你击球习惯的假设。"
"5号球场可以吗？"五条悟转身走向最偏僻的那个场地，步伐随意得像在散步，"正好消化一下甜点。"
真田弦一郎是被柳莲二用"需要验证新训练法"的理由请到观众席的。风纪委员长的脸色比平时更阴沉，交叉抱在胸前的手臂肌肉紧绷，显然还在为上周的发球被轻易接住耿耿于怀。
"他的动作绝对有问题。"真田低声说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，"移动步法根本不符合标准教学。"
柳莲二已经在场边放好笔记本和铅笔，翻开的页面上画满了各种曲线图和计算公式。五条悟却在对面半场拉伸身体，一会儿弯腰压腿，一会儿甩动胳膊，完全没有比赛的紧张感。
"喂！"真田忍不住低吼，"认真点！"
"这里的网线有点松哦，打到这里可能会出界。"五条悟蹲下身检查球网张力，手指轻弹网面。
柳莲二推了推下滑的眼镜，从口袋里拿出三个网球："发球权归我。"
"随意。"五条悟直起身，随意地站在发球区外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真田的呼吸下意识地变慢，柳莲二握紧了铅笔，笔尖悬在笔记本上方。夕阳正好落在五条悟身后，给他全身镶上金色轮廓，黑色眼罩则吸收了所有光线。
柳莲二抛起网球。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，抛球高度1.2米，击球点位于身体右前方30度角。砰！击球声清脆响亮，网球带着强烈的上旋飞向五条悟的反手位。
五条悟站在原地没动。直到网球距离身体不到半米，他才抬起手，手腕轻巧地一抖。
沙沙。铅笔在纸上划过的声响格外清晰。柳莲二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：反应速度2.8秒，比前三次平均值快了0.4秒。
网球擦着边线落在场内，激起细小的水花。
"外角切削技术，旋转强度高于平均水平。"柳莲二立即在笔记本上标注。
真田皱起眉头："刚才那个回球...手腕动作很奇怪。"
"手腕动作。"柳莲二迅速书写，"击球瞬间有15度额外旋转变换，非常规技巧。"
五条悟的发球完全颠覆了柳莲二的预测模型。看似普通的平击球却带着强烈的侧旋，明明按照抛物线应该出界的球，却在落地后突然向内旋转。
"Game，五条胜。1-0。"真田报分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。
"喂喂，数据狂，你一直在写字不累吗？"五条悟的声音从对面传来，带着笑意，"打网球要用心感受，不是用数字计算。"
柳莲二没有抬头，笔记本上新出现的图表显示着角度偏差值："通过数据分析可以优化动作效率，减少37%的多余消耗。"
"是吗？那你分析出我下一球要打哪里了吗？"
柳莲二的铅笔停在纸面上方。根据概率模型，对手87%会选择直线回球。但直觉告诉他，这个数据有问题。
"预测开始。"柳莲二低声说，身体已经做好横向移动准备。
五条悟的击球动作和刚才一模一样。柳莲二根据模型向右侧移动，却看到网球划出一道完全相反的弧线，落进左侧空档。
"Game，五条胜。2-0。"
柳莲二翻到新的一页，铅笔在纸上书写的速度越来越快。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在笔记本上，晕开小小的墨迹。
"再来！"
"Game，五条胜。3-0。"
"再来！"
"Game，五条胜。4-0。"
柳莲二的呼吸逐渐急促，握笔的手也开始出汗。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，铅笔在纸上划过的速度比刚才更快了。那些不符合常规的数据点，正在笔记本上形成新的规律。
"有意思..."柳莲二低声说，嘴角难得地微微上扬，"这种非线性移动模式...需要重新构建数据模型。"
五条悟正要发球的动作停住了。他歪着头看过来，像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戴眼镜的男生："哦？你居然不觉得沮丧？"
"数据之所以有意义，正是因为存在异常值。"柳莲二擦掉脸上的汗水，"你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补充我的模型——这是最有价值的数据采集过程。"
五条悟突然笑了，这次的笑声里没有了戏谑："哈，你这家伙还算有趣。"他抬手擦掉额头的汗珠，黑色眼罩滑落下来，湛蓝的眼睛在夕阳下格外清澈，"好吧，就让你看看更完整的数据样本。"
"Game，五条胜。6-0。"当最后一个球落在底线时，天已经擦黑了，真田的声音平静了许多。
柳莲二合上笔记本，上面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新数据和曲线图："谢谢配合，你的技术特点很有研究价值。"
"研究价值？"五条悟挑了挑眉，重新戴上眼罩，"听起来像是把我当成实验对象了。"
"可以这么说。"柳莲二认真点头，"如果方便，希望能采集更多你的训练数据。"
五条悟愣了一下，随即大笑起来："好吧，看在你这么有趣的份上。不过作为交换——"他指了指柳莲二的笔记本，"下次数据结果要给我看看。"
晚风带着海水的咸味吹过球场，远处传来社团活动结束的哨声。五条悟背着包和柳莲二并肩走出网球场，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"对了，"五条悟突然停下脚步，"明天去探望幸村时，可以带上我吗？顺便尝尝医院附近那家新开的甜点店。"
柳莲二扶了扶眼镜，笔记本还夹在腋下："你要去见幸村？"
"之前尝过他带来的羊羹，味道不错。"五条悟掏出手机晃了晃，屏幕上显示着甜点店的推荐页面，"听说他住院期间想吃甜点却没人陪，正好我有空。"
柳莲二看着对方手机屏幕上的蒙布朗图片，第一次没有通过数据分析就做出了决定："可以。"
夜幕低垂时，幸村精市的病房里亮起柔和的灯光。他靠在病床上翻看网球杂志，窗外海风带着咸湿气息吹进来，窗帘轻轻拂过他苍白的脸颊。治疗用的点滴静静地滴着，在静音模式的陪护仪屏幕上，心跳曲线平稳而规律。
病房门被轻轻推开。
"幸村。"柳莲二率先走进来，把伴手礼放在床头柜上。
幸村抬起头，视线自然落在跟在柳莲二身后的白发少年身上，苍白的脸上泛起温和笑意："五条同学？没想到你会来。"
五条悟将蛋糕盒搁在折叠桌上打开，抹茶绿的蒙布朗顶端点缀着金箔："听柳说你喜欢和果子，这家的和栗甜点很出名。"
"有心了。"幸村的目光掠过五条悟未戴眼罩的眼睛，湛蓝瞳孔在顶灯照射下泛着透明光泽，"今天和莲二的练习赛如何？"
柳莲二翻开笔记本递过去："数据模型需要重构，尤其是他的手腕爆发力超出常规选手2.3倍。"
五条悟叉起一块蛋糕递到幸村面前："不如直接尝尝？光看数据可体会不到这种绵密口感。"
幸村含住小勺的瞬间，病房门突然被敲响。真田抱着训练计划本站在门口，目光扫过病床上的三人，最终落在五条悟随意搭在床栏的手上——幸村刚才掉落的病历单静静躺在那里，纸张边缘微微颤动，像是被风吹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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